他们就这么站在原地,无言地对视了良久。没人上前,也没人掉头。如同两辆在山间追逐竞驶的汽车,每一个码速里都在暗自较劲。不过最后一道弯,谁也不认输。
最后是翟昰先刹车,因为遇到了不得不停的关卡——
有个女学生跑上来问要他微信:“翟老师,您今天的课讲得好好呀,我可以去你们院实习吗?”
呵呵,还当真是抢手呢。曲衷嘴角扯出一点弧,转身就往反方向走。
翟昰完全忘了临行之前主任是怎么和他说的,一口回绝:“不了,我们院现在不招实习生。”
不等女学生再开口,他就越过她,迈开大步追了上去。
曲衷的步伐没有停滞,中间也没有回头,铁了心地朝他反方向走。
“曲衷。”终于快追上的时候,翟昰直接喊了出来。
一道熟悉又久违的声线精准落到她耳膜。
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个瞬间,微风漾起,空气回温,文书中的横竖撇捺全被拆解重组,变成了一段段欢欣的音谱,她的心随之起舞。
曲衷没有再跑,但是也并不回头看他。
同时间,校园广播响起。今天放的是一首粤语歌,干净空灵的女声仿佛在耳边吟唱:“眉目里似哭不似哭,还祈求什么说不出,陪着你轻呼着烟圈,到唇边讲不出满足……”
到了饭点,出来觅食的学生越来越多。翟昰想到之前在sg写字楼下,她似乎不喜欢在公共场合和他说话。于是上前捉住她手腕,拉着她去了篮球场后面的墙角。
这轻车熟路的,曲衷都不知道到底谁才是h大的学生。
她甩开他的手,不动声色地偏了下头,揣兜靠向墙面,清了清嗓子:“找我有事?”
曲衷今天松松垮垮地绑了一个小揪揪,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短款羽绒服,下面是一条浅蓝的牛仔裤,完全不像个刑辩律师,就像个刚从他课堂下课的女大学生。
翟昰垂着眼睛,眸光很深地注视着她。企图用这一眼,在很短的时间里,把见不到她的这些天,错过的东西全部补回来。
他没说话,而是自然而然地伸手别了别她耳边的头发。
动作温柔,看不出一点轻佻。耳朵被他手指碰到的时候,曲衷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因为猝不及防:“你别……动手动脚的行不行?”
说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颊微热。动手动脚,他对她动得还少么?
翟昰倒也没接话,短促地扫了她一眼,抿了抿唇:“穿这么少不冷么?”
曲衷里面就穿了一件低领羊绒衫,脖子一整个露在外面,不停有风往里面灌。
冷又如何。
“不关你事。”
说完她作势要走。
翟昰呼吸变快,不由分说地挡着她:“你又要跑了?”
“什么叫又?”听出他语气微忿,曲衷更是不爽,她扬眸质询,“翟检,我们不是早完了吗?”
他自己说的,曲衷,我们完了。
闻言,翟昰的胸腔长久起伏了一下,里面跌宕着懊悔、无奈、不愿重蹈覆辙的复杂情绪。他垂下双臂,轻轻叹了口气,全无办法地问她:“你要去哪?”
曲衷还是说:“不关你事。”
“我送你。”
他这句话的语气听上去真诚又好心。安静少晌,曲衷下巴一甩,扑闪两下睫毛,盯着他问:“好啊,我去万丽酒店和男人开房,你送不送?”
万丽酒店。他们开始的地方,也是他们结束的地方。现在她同他说,她要和别人在那里……
这时广播里的曲子接近尾声,最后一句用一种极尽怅然的声音唱着:“天早灰蓝,想告别,偏未晚。”
翟昰根本无法判断她这句话是真是假,只是看着她的脸,就听任两个字从心中跑到嘴边:
“上车。”
粤语歌是王菲的《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