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上了考场,反而觉得很轻松。完成这份试卷变得像一场挑战,尽可以享受它,你做了所有的准备,不必畏惧它。
陈里发现自己刚好拿出了昨天刘老师给他们讲最后一道题时用的那支笔,笔墨还剩四分之一,考试进行到两个小时,他写到最后一个字,最后两个笔画变得有些灰白,笔芯正好见底。
没有放下笔,他仍将它拿在手里,眼神回到试卷最前,重新一道一道地检视。一直到铃声响起前几分钟,他心里慢慢浮现一种预感,越来越清晰。
铃声响起。
厕所外,陈里站在窗边等人,忽然被拍了一下肩膀。
他回头看见一个陌生男生,对自己笑得一脸灿烂:“嗨!”
陈里又看了一眼,确实没有印象,于是只给了一个“你谁”的表情:“……”
对方脸上却并没有浮现认错人的抱歉和尴尬,甚至一点都没有被他的冷漠打败,站在原地,没有半点要走开的意思。
陈里无意打破沉默:“?”
“你忘记我了?”对方后知后觉地感到诧异,“这么快?是我啊,梁宇!那,那农训打架,还记得吗?”
“……”陈里本来只是不知道说什么,闻言现在是一句话也不想说,转回头,继续专注地看树。他想这个人脑子该有毛病,来考个试也花枝招展,往自己边上一站,不知名的香水味张牙舞爪,陈里不想沾边,往通风口挪了几步。
梁宇随即厚着脸皮跟过去,很心碎地拉住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敢很含蓄地揪住陈里书包上挂的海绵宝宝:“不会吧,这么难得能碰见,你刚刚是偷偷翻了个白眼吗?”
陈里很不情愿地又瞥了他一眼,寒风骤然猛烈起来,在他百无聊赖的目光里,把梁宇打理精致的头发唰得吹成一朵蒲公英。
陈里:“噗嗤。”
还是陈里:“不然呢?”
少年忍俊不禁展露的笑容像叶片上挂着的露珠一样闪亮又转瞬即逝,梁宇一眨眼睛,他又变回原来那副冷酷又帅气的样子。黑色羽绒夹克的衣领挡着修长的脖颈,冷白侧脸线条深刻,颧骨被冻得泛粉红,阴天的冬日一切都灰蒙蒙,他的眼眶、鼻尖和嘴唇是令人难以移开视线的一点亮色。
梁宇一手压着自己乱舞的头发,挟持了陈里书包挂件的手很快被打掉了,可他还是很兴奋。他直觉陈里此刻心情很不错,腆着脸说:“刚刚我和你一个考场,不过我是替我们学校来凑人头的,都不会做,一直在看你。还有四十多分钟的时候你就都做完了?哥,你真牛逼。”
陈里把手塞回外套口袋,还是不想说话,正准备换个地方站着,被一只胳膊揽住了肩膀,带着往后踉跄一步,又稳稳地被撑住了。
林峥转而牵住他的手,偏过脸:“是吗?今天手感很好啊,我在第四页有点卡壳了,只剩三十多分钟。”
“不是,我先跳了那道,后来回去重新再验算的。”
陈里手背被他蹭了一手水,嫌弃地拎着他的指尖,把林峥的手塞进了自己口袋里,自己的的手心也覆上去,带着他走向楼梯,招呼道:“走了。”
林峥笑着应道:“去吃火锅啊,刚刚开机看到泽哥在喊我们了。附近就是地铁站。”
梁宇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上次就站在陈里身边的男生被他拉着走远,边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然后用口型吐了两个字。
“看吧。”
梁宇知道他在说:看吧,他只会看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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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不要恋爱脑
一周之后是决赛,过后没多少天就到了一月下旬,高二上学期末的市统考。冲刺竞赛时把其他科都往后放了放,导致陈里在最后半个月里每天都有补不完的试卷和讲义,十一点才能停笔,冲个澡回来再接着背第二天课上要默写的英语词组和课文,连轴转到一月底,最后一场考试结束,他扛着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地睡大觉。
如果不是他的大情种朋友,章泽同学,在寒假第一天的凌晨五点多激动地打来视频电话,邀请他实时观看n省不知道哪片沙滩的日出,陈里原本是打算一觉睡到下午再起床的。
被铃声吵醒后的几秒钟里他一骨碌从被窝里坐起来,手下意识地在一片漆黑里摸索卫衣,转眼看见手机屏幕上“黑皮体育生186”几个大字,记忆回笼,心率降下去,血压有点上来了。
陈里接通电话,面无表情地一头栽回去,在心里辱骂章泽,又什么时候拿他手机改的傻逼备注。鸡都没醒,有什么屁非这个点放不可,等他睡醒再骂他。
电话那头,男生的声音混着翻滚的海浪声和猎猎风声,章泽超大声地喊自己的好兄弟:“五四!别睡了!快!看!日!出——!我去——”
陈里闻言伸出一只胳膊摸索着拿过手机,重新解锁屏幕。他耳朵边都是章泽兴奋的咆哮和喧杂的背景音,屏幕一亮,就被光刺得眯起眼睛。不太清晰的画面里深蓝色的海面与天空被一道金黄色的细线切割成两半,章泽手抖得镜头一个劲晃,还没有显现出清晰轮廓的红日在四方屏幕里到处乱逛。
陈里看了一会儿,等章泽安静下来,沙哑着嗓音说:“看见了。你别走,我要看它整个升起来,举高点。”
“滚啊,”章泽笑骂,“看你可怜,上次爬山也去不了,再给你看五分钟。我要吃饭去了,靠,哥们困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