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岹然把车停在傅宅“遗址”的正门口,放倒座椅后躺着眯了会儿,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梦里他回到了闻九天的小时候。幼年的闻九天是个活泼好动、很有好奇心的孩子,和沉静敏感的傅岹然截然不同。
闻九天会在窗边蹲一整天,等着给闻小七送小鱼干;也会在浇花时跟每一朵小花问好,等花落下后抹着眼泪把它们埋进土里。
“我可真是作孽”傅岹然从一场刻意沉睡的梦境里醒来,喃喃道。天边落日西垂,广阔的地平线上夕阳红得瘆人,像一坛打翻了的颜料。
傅岹然毫不留情地毁掉了闻九天,把他彻头彻尾地变成了另一个人。等到十几岁初成熟时,闻九天已经长成了一个阴郁沉默的美少年,十分扎眼,浑身上下散发着神经质的气息。
但即使如此,闻九天还是很听傅岹然的话。他摔断了一条腿,为了圣诞节能来纽约;他在公寓里乖乖呆着,等傅岹然回家。
除了被居心叵测的闫飘飖“蛊惑”的那一回,闻九天几乎没做什么真正出格的事。
炽热浓烈的余晖下,这片高低不一的废墟,曾是他们一起长大的地方。如今放眼望去,唯剩几只乌鸦的影子在地上跳跃。
傅岹然承认,自己有些心软了。或许是因为闻愚白的事,他多少觉得有些对不起闻九天。
傅岹然很清楚,闻愚白就是闻九天的逆鳞。当年在纽约,闻九天也是为了闻愚白的事跟傅岹然张牙舞爪,泼了一桶颜料后彻底翻脸。
他为什么那么张牙舞爪呢。
傅岹然想。
他太缺乏安全感了吧。
就像一只流浪的小猫,不凶狠一点就会被抢走食物和地盘。
在闻小七被埋葬的地方,傅岹然重新回顾了自己和闻九天的关系。他认真地想:也许自己应该对闻九天好一点,至少要好到让闻九天认为自己是爱他的——是无私的爱,而非自私的控制。
他想把闻九天哄回来。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小疯子,再疯也不舍得送人。
天渐渐黑了,车里的灯没有打开。傅岹然靠着椅背,指尖上方一闪一烁的火星子是这里唯一的亮光。
手机响了。
傅岹然几乎是瞬间捻灭了烟,直起身抓过手机。他松了一口气,屏幕上跳动着的是闻九天的名字。
原来,闻九天还是会回电话的。
傅岹然平复了一下呼吸,接通时语气像平常一样懒懒的,“喂。”
“喂。”电话那头的闻九天听起来也很平静,他甚至没有问傅岹然为什么下午要打电话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