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好了。”闻九天飞速地穿好衬衫,语气恢复如常。
傅无闻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他正要点火,闻九天又开口了。
“我打傅岹然,是因为沈杯用外公的五幅画拼出了一份参赛作品,”闻九天的语气平得像死人的心电图,“想要捧新画家。”
“傅岹然知道这件事,却明哲保身不插手,还故意瞒着我。”
傅无闻转过身,愣了下。
闻九天看着傅无闻,语气平静,“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也没有那么不能容忍。”
“不”傅无闻皱起眉,开始措辞,“这件事当然是不对但是傅岹然他,他应该也有难处。”
“可是我不能容忍。诚如你所说,我是个疯子。”白衬衫套在闻九天身上大了些许,肩线滑向胳膊,敞开的领口露出灵动的美人骨,他瘦得可怕。
“今天我忽然有一个很奇怪的念头。我觉得也许世界上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外公是清白的,也许他们很多人、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可是,为了各自的‘难处’,人人缄口不言。”
“外公的事”傅无闻抿了下嘴,“其实一直也没有确凿的证据锤死他请枪手的事,到现在都还是莫须有。”
“清白不彻底,就是彻底不清白。”闻九天说,“傅巍是你的大伯,是你父亲的亲哥哥,你爷爷的长子;在傅岹然之前,他应该也曾是傅家的希望。”
“你真的觉得,这样一个人有可能被控十几年,给别人当枪手吗?”
傅巍的身份,曾经是闻愚白请枪手事件里最大的疑点。他不是个孤苦无依的无名之辈,而是闻氏画廊的继承人,有父母的庇护、殷实的家境和丰厚的资源,是最不适合的枪手人选。
“我听说,我大伯傅巍从幼年起就跟着外公学画了,那是外公最如日中天的时候。他也可能是从小被洗了脑。”傅无闻声音闷闷的。
“不可能。”闻九天语气淡然却斩钉截铁,“不可能这么简单。”
“为什么。”傅无闻有些疑惑。
“洗脑,是一件比你想象中更难的事,它需要一个持续性的、极其纯粹的外部环境。譬如,我会被傅岹然洗脑,是因为我从小生活在一个孤立的环境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除了他我得不到任何人的关爱。”闻九天轻描淡写地讲述着自己的故事,“而傅巍不同。”
“我听傅家的老佣人说过,你爷爷一直更偏爱傅巍。他不曾孤立无援,他不可能被洗脑。”
这一刻,傅无闻发觉自己之前错了。面前的闻九天沉稳得令他感到陌生,闻九天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只会直来直去的小疯子了。
可悲的是,闻九天大抵确实是个真正意义上的疯子。他披上了人皮、学会讲人类的语言、按人类的思维形式去工作和生活,可他的本质没有发生变化,他仍旧要走一条无所顾忌的路。
就像傅岹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