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的事情终究还是影响到了后宫的和谐,被杨柏带领的御史们听见皇后在下了朝就去明德殿找皇帝哭诉,而帝心自然是向着她的,果不其然,接下来的几日,臣子们也没有等到皇帝有要广开后宫的端倪——
于是,在下一次上朝时,杨柏将声势弄得更浩大,甚至还让太学的学子们集体请愿,请皇帝为皇族血脉延续着想,早日为沈氏开枝散叶。
沈惊澜指尖在龙椅上点了点,冕冠下如玉般极具英气的面庞上出现笑意,这次没有等其他臣子站出来,只漫不经心地出声问:
“杨卿是想如何替沈氏着想?”
“上回你的门生便启奏,请朕广开后宫,纳诸位官员之乾元子女入宫,甚至效仿前朝帝王以开储秀宫,从民间选三千秀女才人,以彰皇族繁荣……朕记得杨卿家中也有适龄子,还未入仕,是否也要身先士卒,将他送入朕的后宫啊?”
杨柏拿着笏牌的手抖了下。
然而想到沈惊澜不过是地坤,能够用她的骨血孕育属于杨家的血脉,便垂眸道,“犬子不才,若能得陛下青眼,一切但凭陛下安排。”
沈惊澜笑了。
她像是心情很好,甚至饶有兴致地往下接,“哦?卿竟能舍得家中后辈前程,令朕感动不已,只是,若依卿与门生所言,朕一介地坤之身,若迎这千千万万秀人入宫,岂非比那民间烟花地的妓子还要忙?”
之前与许乐遥对着喷还能不落下风的杨柏被皇帝末尾陡然加入的比方吓得直接跪了下来——
听得这话的群臣也一同跪了下去!
这哪是他们能听的?
皇帝这话诛心,甚至让文臣蒙羞,竟敢提这种诛心的言论,让他们大宗的帝王变成千人万人骑的人。
这位可是天子,大宗立朝的功劳大半是她的,他们是失心疯才敢为了皇嗣的问题这般诘难天子,为难她一介地坤之身!倘若史书流传后世,真让天子开了储秀宫,他们这些文臣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伥鬼!
……
“臣失言!罪该万死!请陛下恕罪!”
“臣等!罪该万死!”
在杨柏的第一声之后,其他的臣子也立即接了下去,让站在前头特别穿了件暖和大氅的雍国公、如今该称他为雍亲王的沈泽坤乍然从瞌睡朦胧里惊醒,慢半拍的跪了下去,手里的笏牌空白却歪歪扭扭。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坐在龙椅上的天子笑着再道,“卿不过一时失言,也是为大宗江山社稷着想,朕怎能让这般忠臣因言获罪?”
杨柏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他从前没怎么和沈惊澜同朝为官,因为自从高祖之子死于燕地,岐王自请为兄长守陵、再守故地,后来即便景帝召她回永安,也不怎见她上朝会,因天子特许她不必上朝。
再之后就是燕城的事变,岐王领兵出征……在府中养伤。比起从前那些惊鸿一瞥,在景帝设的宫宴里,沈惊澜为了一个冲喜的
侧妃、现在侥幸当了皇后的乾元,与大衹那位王女争锋相对的模样更令杨柏印象深刻。
他承认,可能论带兵,满朝文武加一起都不及这位天子。
可是在这宸极殿上,帝王不也终究要向他们这样的老臣低头?
想到这里,他眼中出现很浅薄的笑,只是还没落到唇畔,就听台阶龙椅上的帝王不紧不慢地又落下一句。
“不过,所谓万死之罪,卿下回若如此随意出口……”
沈惊澜面上的笑消失,珠玉帘下的凤眼即便被那些珠光宝气所分割,也依然不辞其中凛冽,漆黑的、深不见底的眸光如带杀意,径自锁定杨柏。
“朕行伍出身,更熟于军中规矩,军中若有请罪者,查其所犯何事,倘若如请罪者所言,便查其深浅,从重处罚——”
“死罪,一应从之。”
意思是,再有下次,你要找死,我一定会成全你。
杨柏顿时被她的眼神和语气吓得汗湿背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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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极殿上鸦雀无声。
然而老臣终究是老臣,虽然被沈惊澜吓了一次,杨柏身形摇晃两下,却依然有门生弟子走出,替他将算盘主意接着打下去。
在礼部尚书训斥杨御史之后,又听走出来的人道,“杨御史一心为国,对大宗忠心耿耿,先前只是情急之下犯了小错……”他稍微把杨柏的话修了修,秀女、后宫都可以不开,但是沈家不能再这样人丁稀薄下去,请帝王为江山所想,稍微牺牲一下,同皇后诞下后代。
不要别人加入是吧?
专宠一人是吗?
行行行,都依你,那你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