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又怎会是无用功,阮柔今日出城,而且去的又是光通寺,沈之砚早就猜到了。
然而,上午在郡主府没能捉住翟天修,倒是给严烁带来不小的麻烦,来劫人的个个是硬点子,强势远超当日掌柜莫义被擒。
翟天修顺利脱逃,沈之砚快马赶来光通寺,又一次失之交臂。
他的妻独自坐在亭中,背对夕阳,满面惆怅。
“阿柔在想什么?”
沈之砚低垂眼帘,浓长眼睫遮挡住翻涌如潮的嫉妒。
“阿修他……不是盐枭。”阮柔仰着脸,澄澈的水眸认真望着他,再次重申当日的话。
她的称呼那么亲热,愤怒如同岩浆,冲上沈之砚头颅,红了眼眶。
她还是跟从前一样,蒙受不白之冤时,直言不讳。
这是沈之砚爱她的初心,如今,却成了恨她的契因。
他尖刻冷笑,“这话你已经说过一次。”
阮柔紧接着说道:“即便金刀商行运贩私盐,但这些与他无关,这三年来,他一直被关在蒙古人的苦力场。”
“哦?”沈之砚嗤地一声,“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阮柔一滞。
“你们见过面?还是通过信?”沈之砚满眼讥诮,想听她怎么扯谎。
“我是见过他,就在刚才。”阮柔背抵柱子,借力缓缓站起,虽不及他的身高,却也尽量拉平两人之间的高下。
“修表哥与我是一同长大的玩伴,之砚,他于我并非外男,托阿娘约我一见,这,不违礼法吧?”
即便前世,她与翟天修并无逾礼苟且,只是……阮柔承认,那时她有私心,自知理亏,无可辩驳。
但现在,她为何不该坦坦荡荡?她只想找出阮家的祸根,防患于未然,她的全副心神仅在于此。
坦诚相待这种事,对于沈之砚来说实在陌生,入仕三年,官场上他见过太多拐弯抹角、心口不一,自认也算得是能言善辩,此刻竟被她堵得无话可说。
他蓦地伸出手,一把扼住她的手腕,那枚辟邪珠硌在指间,圆润又坚实,和她一样。
阮柔吃痛,微微蹙了蹙眉,沈之砚下意识松开一点儿手劲,另一只手托起她的下颌,漆眸沉郁,“为夫倒从来不知,阿柔这张小嘴儿,这般伶牙俐齿。”
“之砚,你好生说话。”阮柔两只手用力撑在他胸口上,“我跟你讲道理,你要是耍无赖,只能证明我说得对。”
阴沉沉的眸子里闪出一点笑意,沈之砚被她将住,一时倒真拉不下脸,像上回在丰淖园那般,将她抵在树上肆意妄为。
他在公堂上,见过最刁钻的犯人,有的卑躬屈膝、百般哀求,有的巧言令色、以求混淆视听,而他坐在高处,俯视种种丑态,洞察人心。
而今,她的这份坦然,叫他一瞬间无所适从。
抽离这种情绪相当困难,若非沈之砚有着过人的克制力,以及被刻在骨子里,叫做“公正”的那份信仰,他或许会像这世上大多数官员一样,将手中权柄化作私怨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