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火车站,不要停留,不要四处看,走快点,护着包,听明白了吗!”
最后一通电话,顾弈重复了两遍。青豆将话记在电话簿背面,踏上了广州之旅。她第一次一个人坐长途火车,紧张得像进高考考场。早上七点,她就站在了火车站外。
她还联系了摄影社的广州师兄,约他一起吃饭。他问,几点到,他开车来接她。
青豆受宠若惊,连称:“我有朋友来接的。”
师兄哪里管她,坚决要来:“是八点半吧,209次直快都这个点到。我坐过不知道多少趟了。”
青豆还是拒绝了,不过留下了虎子的电话,说到达次日会联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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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上,青豆邻座一个小伙子无聊,掏出扑克与她玩。青豆抱着包,跟他打两人的跑得快。打牌过程中,对方知晓她是即将毕业的大学生,生出崇拜,说自己叔叔开了家服装公司,正在收大学生,只要过大学生英语考试,一个月能有两千块,要是干得好,上万都有可能。
说着,他担忧地问青豆:“你大学生英语考试过了吗?上次两个大学生都没过,他就没招,没办法,现在英语太重要了。”
“过了过了。”
青豆被这收入震撼了。难怪说广州这片机会多,这么高的收入确实值得前赴后继。
他央求她在韶关下站,这让青豆为难。他说,他叔叔就在火车站门口接他。他们跑过去,简单面试一下,要是成的话,工作就解决了!
青豆点点头,对他说谢谢,不过算了。
这年轻人为她的前途考虑,急得额角冒汗。他手撑在桌上,开启了演讲模式,从日本经济泡沫讲到广州房价。
“你知道吗?这两年广州房价是杭州的双倍!杭州!杭州那可是乾隆四次御驾龙井的地方!被广州超越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有钱人多了,供不应求。为什么有钱人多?就是好的公司多!但公司再好,也是要大学生的。大学生是国家一流人才,我叔叔公司缺的就是你这种人才。”
他唾沫横飞,越说越鼓动人心。
青豆点头如捣蒜,看上去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此人以为说动了青豆,待列车停靠韶关,乘客一窝蜂往过道挤,他轻轻拉她胳膊,“走吧,我叔叔就在外面。”
青豆死死扒住面前的桌子,认真对他说:“希望你可以找到一份好工作。”
广州火车站曾经是天堂服务地,后来随经济爆发,全国打工人集体冲往广州,这里又成了各种恶性新闻的发生地。
说不怕是不可能的,但青豆更多是激动。看见个坏人,也很激动。这人让青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坐得一点也不无聊。
绿皮火车哐哧哐哧终于抵达广州站。
空气炎热,蚊虫飞舞,像南城最盛的夏。卖地图、电话卡和拉黑车的人将下站乘客包围。
青豆目不转睛,撇开左右,紧盯头顶和地面的指示牌,从绿调昏黄的地下通道出站。
上到地面出站口,迎面是巨幅耐克球鞋广告。
灯光斑斓,人影攒动。喇叭和叫嚷操着九声六调平仄不分的口音,把人拖进异乡。
青豆被人推来搡去,却一动没动。
有一瞬间,她意志力失守,爱上了这座缤纷明丽的南方城市。
人山人海里,虎子一眼找到了程青豆。他还费劲举着废报纸,上面写着“喜迎南城程青豆”七个字,看来白用了。
走到她面前,她还目光呆滞眼神恍惚。虎子以为她傻了,拍拍她脑子:“程青豆!醒醒!”
青豆反手一巴掌拍他胳膊上:“你才醒醒呢!我精神着呢!”她目光往后一扫,“顾弈呢?”
虎子揉揉油润又干燥的卷曲儿:“怎么?不是来广州找我的吗?怎么一来就问顾弈啊!多没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