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准确拿起其中一本,大概翻了翻,停在其中一页:“好久没看书了。最近老想到这句话,又有点记不得怎么表述了。可能喝酒真的伤脑子。”他指尖停在一句划线的句子上,将书反向,推到她手边,“‘哲学的任务是教会我们在愿望碰到现实的顽固之壁时,以最软的方式着陆’。程青豆,现在是我最解脱的日子。”
终于轮到方家欠他的了。
“很好啊!我大哥说,哪里都是修行。”青豆漾开酒窝,“对了,你好久都不戴眼镜了。”
他摸摸鼻梁:“是吗?”
“上次在上海我就想问你了,不戴眼镜看得清吗?”
傅安洲说:“看不清。”他嘴角含笑,语气笃定,像在说“当然看得清”。
青豆噗嗤一乐:“那你懂我的感受吧,我每次看你就像你不戴眼镜看这个世界。”
他目光落向文字,细细咀嚼,又释然地抬起眼:“那我看你你们,就像戴上眼镜看这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
本章背景音乐:《萍聚》
第128章1999·夏(完)◇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2◎
对傅安洲来说,人间最常见的友情、爱情、亲情都太像哲学了。掰不明白。
过去,他以为哲学是他精神上最柔软的着陆地,到了牢里,他发现不是的,屏蔽掉一切,才有酣甜的梦乡。经历一段疯狂的失败自救,数月无法入眠,终于手铐铐上,心知无望,他如释重负,倒在牢监,睡得被人抽醒。
他忘了上一次这样好睡是什么时候了?
过去,他和他们睡在膈人的台球桌上,冻得哆嗦,也能一夜好梦。
什么时候开始,他鼻尖呼出的不是烟雾就是酒气,脑子里全是钱响、骰子和音乐。
方源入狱,98年2月判了无期徒刑。南城政商大地震,一锅端了的除了口口,还有鸣宴楼的赵老板。他们曾低价拿到新地皮,大肆宣传,热炒高端住房。可盖到一半,著名南城雅苑成了块烂尾楼。
包括冯世鹏,手上的项目也取消了,前期投入全打水漂。
而安清辞在另一种程度上解脱。
她不是没有跌到过的人。也许这桩粉饰美好的婚姻里她一直不顺,当大难真的来临,她仿佛操练过一切,就算房子封条、账户被冻,她也早在友人那里藏好另一条生路。
她会见傅安洲那天,早已买好机票,带子语去美国。她跪在地上对他说,妈对不起你。
那一刻,傅安洲原谅了入狱后她从没来见他的事儿。
他想,可能是安清辞无法面对他吧。
可下一刻,她告诉他,自己要移民了,后面可能不能来看他了。
傅安洲落下入狱后的第一眼泪。他始终被抛弃,从未被接纳。怎么会这么天真,还会有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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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验出怀孕,虎子哭了一夜。他难受自己还没有能力买房子,让她大热天担着身子住宿舍。
他连夜坐火车回南城,赶到东门桥,素素和婷婷一人一瓢瓜,正吹着风扇开开心心看电视。
孟庭知道素素怀孕,简单一句,“那你注意点。”她一点不担心女儿的生存能力。那一代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林芬芳一家前几年分到房子,搬了出去,于家小楼空出一间,婷婷终于拥有自己的独立空间,拉着素素一起。她不舍得姐姐怀孕了还住那六人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