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理智了二十多年,被道德和荒谬虚假的亲情绑架了二十多年,如今将死,委实想疯癫一回,不想再顾全大局,手刃仇恨也许会遭到报应,但起码他痛快,对方能痛苦。
这种违背道德良心的事情自然得趁着夜黑风高时干。
直到父母睡下之前,他都表现得极为正常,正在睡梦中的夫妻俩不会想到,自己儿子会大半夜偷偷离家,准备去他藏匿几桶汽油的地方取回来。
自己父母傲慢半生,自以为完美无缺,祁隼不担心他们能料想到他的打算,因为他们从不认为自身招人恨。
所以他藏的地点并不是太远,他白天回来便事先把车停在附近公园旁的停车格,几桶随时可以引燃火苗的汽油正安然躺在后车厢。
他摁住钥匙解锁,不成想才推开后车厢,伸手欲拎出来的时候,旁边忽地有人出声。
“你也是、也是离家出走、的吗?”
他微惊,迅雷不及掩耳地关上,随后警觉地转过头。
只见一位身穿印有卡通花纹的绿色大衣的男生不知哪时站到车子旁边,对方的眼眸圆溜又澄澈,在毫无星月的夜色下仿佛也熠熠生辉,内里满是稚童似的纯粹,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有什么事吗?”祁隼略颦眉,耐住性子地问道。
“你、你也是、离家出走了吗?”男生缓缓眨了眨眼,纤长卷翘的睫毛像小扇子,他诡异地有些开心的样子,“我也是哦。”
“……?”祁隼感到有点儿茫然,不懂对方在开心个什么劲儿,但面上仍平静无波,甚至有些冷淡,“我不是。”
“啊,好吧。”闻言,男生难掩丧气地垂下脑袋,倒是相当有礼貌,低声道,“对、对不起,我以为、以为我找、找到伴了。”
话完,他略微佝偻地转过身子,似乎想要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公园。
望着他孤零零的背影,祁隼点开手机,扫了眼时间,已经半夜十二点多了,虽然对方是个男性,比女性有更多的自保能力,但这个时间点,任何人逗留在外绝对都不算安全。
他犹豫不决,扣在后车厢的指尖泛白,隐隐发麻,好半晌,指尖松开,良知到底还是不允许他不管不顾,他微扬声量,问了句:“等等,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男生身体猛然一僵,摇摇头,“我、我不回家。”
“别任性。”祁隼大步流星走到他身侧,温声劝道,“现在是冬天,你不可能在外面待上几个小时。”且不论有没有人会对一个男生图谋不轨,光是今日的气温就足以叫人失温生病。
男生咬咬唇,闷闷道:“我不是任性。”
“那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我……我不想让爸爸妈妈、再无条件、宠我。”
“宠你不好吗?”
男生沉默良久,才低低吐出一个字:“好。”
旋即他又道:“可是我今年、已经、三十岁了,我不可能、靠爸爸妈妈、一辈子养我,我想要、学着独立。”声音很轻很轻,近似呢喃。
祁隼说不惊讶是骗人的,眼前的男生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三十岁的人,他起初还以为是十几岁、二十出头的叛逆少年或大学生,然后下一秒,他霍地意识到了些什么。
眸光一凝,他不动声色地从上至下审视一遍,留心对方的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