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狗这才想起来,的确是有那么一出事情,不过救的是一只花斑狐狸。
还是只公的。
“哎呀,原来是这么个关节。之前在五潮县作战,有‘白八公’、‘青大娘子’、‘李三郎’前来助阵,是两只狐狸精请来的,我便知道是因为这段缘分。不曾想,来了这里,还能遇上朋友。”
很是高兴的魏昊又给蝙蝠精微微鞠躬,一身玄衫的蝙蝠精笑呵呵道:“都道魏赤侠仗义,好打抱不平,果然是真的。老朽佩服,佩服……”
说罢,蝙蝠精也从兜里摸了两锭银元宝出来,然后有些为难道:“我等‘保家妖仙’其实都不趁多少银钱,鲜有富裕的。这二十两,便是小老儿最后的一点酒钱。不过哪有赤侠公一人助妖的道理,舍了舍了,快快拿走,没得我看了心疼!”
两锭银子给了秋十二娘,蝙蝠精一脸心疼,那是真的舍不得。
周围群妖见状,都要过来筹款,魏昊却是拱手道:“诸位大可不必,钱够了便好,如今世道艰难,手头都留着一些备用,才能把日子过下去啊。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样不是开销?没必要为了救人,把自家拖垮了。”
一众妖精听了顿时连连点头,都道这不愧是举人老爷,讲话就是不一样。
虽说龙虎榜要十月份才放榜,但魏昊高中已经是铁板钉钉,浑身功名香气作不得假,馋得一群妖精直流口水。
“魏老爷大恩大德,妾身没齿难忘!”
又是连连磕头,秋十二娘泪流满面,她只是个小小的虫儿,虽是“保家妖仙”,却比不得蛇儿刺猬狐狸之类,便是出去捡个宝,那也是轮不到她的。
至于织布纺纱,她天生的本领又不是这个,比不得仙鹤蚕虫,又是妓院老小姐养活的,自然就是勾栏里的那点哄人本事。
不操持这下贱事业,那是一点像样的本领都没有,哪怕是唱个小曲儿,也是嗓音沙哑,完全就是使人厌烦的蝉鸣。
现在遇上贵人,百几十年没有过这般经历,如何不痛哭流涕。
她只恨魏老爷生的晚了些,要是早个七八十年,当初的老小姐、哑巴姑娘,兴许也不至于得了大病而亡。
如今已经是保家到第五代,也是她道行的门槛,过了第五代,什么恩情都算是勾了。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更何况还是普普通通的人家。
“嗳,人要自助才会天助。我帮你,只是刚好遇见了,心中不忍,念你知恩图报。这世道如此的复杂,倘若知恩图报之辈反而无人帮扶,那将来如何还指望后人知道这些恩义呢?你拿了钱赶紧回去,治好了你家姑娘的病,那就是一切安好。也不需要唉声叹气,我好歹也是功名在身,文章虽然写得不好,但我同学极多,请他们润润笔,写个锦绣文章,给你表彰一番,也好叫人知晓,知恩图报这种事情,可不分男女老少人鬼妖精。”
“妾身叩谢魏老爷,谢魏老爷……”
秋十二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忙不迭地磕头,周遭妖精见了,也是感慨,它们因人而化形成怪、得道修行,又或者因人而长住一方,不再游历,其中种种,都是非常朴素的情感。
妖精原本散漫,跟人呆久了,也就通了人性。
人性多了淬炼,也就更加不像妖精,反而比人还要像人一些。
秋十二娘很是不好意思地收了钱,一步三回头颔首行礼,夜里匆匆,蝙蝠精为防不测,便跟魏昊告了个罪,然后飞出去暗中保护。
因秋十二娘的缘故,魏昊彻底没了兴致,牵着马儿,跟群妖告辞,然后披星戴月继续赶路,奔着左阳府而去。
路上狗子也是感慨:“世道艰难起来,真是人难过,妖也难过。”
“那是你见识浅了,小汪。”
摸了摸狗头,魏昊便道:“人分贵贱,妖精何尝不是分了高低?你看之前咱们在府衙里头见着的人,不还是日子好过得很。什么国运衰退不衰退的,干他何事?再看这妖精,巫三太子是妖,秋十二娘也是妖,可秋十二娘若是去了巫三太子那里,就是个打牙祭的一盘点心。”
“……”
狗子听得无语,自从跟自家君子签了合同,它是真的后悔,感觉自己也越来越瞧着纲常不顺眼,看着法度不舒服,一天天的……大逆不道。
狗生艰难,狗生艰难,狗生何其艰难啊!
默不作声的狗子心中更是琢磨着,这要是有一天自家君子神通广大了,天庭来招人做个三界荡魔大将军,这是去呢?还是不去?
狗子甚至觉得,自家君子指不定把天神都摁在地上爆打。
反正城隍庙的日游神已经被爆打过了,也不差这多出来的……
待魏昊渐行渐远,“鸠兹东山”的妖怪集市也是更加热切起来,原本只是过来小本经营给主家东家趁些过年钱,这光景看魏赤侠魏老爷再此“显圣”,不少妖怪都是动了长久经营的心思。
别的不好说,魏老爷施恩过的地方,寻常魔鬼哪里敢来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