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位于心脏附近,前日通过璧月姐姐的口信确认,唯有心死神灭时,方可将其逼出身体。
在此之前,他根本不懂什么叫心死神灭,他只知道,元丹可以为陆戟治腿,让他重新站起来。
虞小满急喘几口气,一手撑于桌沿稳住身形,撕裂般的痛自心口出发,沿着筋脉血肉蔓延四肢百骸。
原来心死神灭这般痛,痛到他眼前花白,咬牙切齿都忍不住呼之欲出的泪。
可是还不够,还不够痛。
虞小满闭上双眼,原想强迫自己回忆陆戟待他不好的那些瞬间。可不知怎的,眼前掠过的尽是雨天罩于头顶的一柄纸伞,为救他拔出鞘的一把利剑,教他写下二人名字的手,将他护在怀中的坚实臂膀,一声声温柔缱绻的“夫人”,还有冷峻面容上为他绽开的笑颜。
这些……都不属于他。
全部都不再属于他。
一股要将人整个撕裂的疼痛自体内炸开,似打断筋骨,再与肉体一道揉烂,和着淋漓的鲜血,痛得虞小满呼吸停滞,心跳都不复存在般,蜷着身体卧在地上,像一只被摧心剖肝、了无生意的兽。
铜壶更漏残,红妆春梦阑。
成串眼泪沿面颊流下,落在地面复又弹起,一时叮咚乱响,如珠落玉盘。
勉力睁开眼,看见自胸口析出的元丹飘在半空,散发着莹润微光,而它四周落了一地剔透珍珠,好似众星拱月,捧起万珠之王。
鲛人仅有一颗元丹,且一生只有一次泣泪成珠的机会。
先前虞小满想不透这二者的联系,现下却全明白了——所谓“诚则泣泪成珠”,“诚”亦可作“成”,这珠终归只能在心如死灰的绝望后,与象征生命的元丹一起脱离身体。
虞小满咧着嘴又哭又笑,发出的微弱声响很快被窗外风声遮掩得一干二净。
他累得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仍拼命睁开眼,望向榻上沉睡着的陆戟。
第一眼怦然心动是他。
最后一眼缠绵悱恻依然留给他。
立冬这天,残花带露摇,红叶随风飘。
陆戟自梦中惊醒,拂去满额冷汗,唯余一室凄凉。
安排好的马车未在日出时接到人,说要同往的虞桃也没能跟了去,阖府上下喧闹一天,也未找到凭空蒸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