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起身将簑衣重新披上,道:“走吧!去看看陈老哥。”
……
渭城南边有一条连小溪都算不上的小水沟,小水沟旁有座连小山都算不上的小土坡,小土坡的顶端有一个更小的小土堆。小土堆顶端有几块石头压着几张被濛濛细雨打湿的黄纸。
小土堆看上去极其归整,四周都被稀稀疏疏的草色浸染的嫩绿,唯有小土堆上一点春意也没有,看来是有人经常来此打理的缘故。
李牧与冬落二人尽皆沉默的站在小土堆面前,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打扰谁。但谁都可以看得出来彼此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1t;i>&1t;i>
李牧率先打破沉默道:“你说要是陈将军在我今天这个位置他会怎么做。他会如我一样明知必败却依旧带着渭城三百卒前去赴死吗?”
冬落听出了李牧对老陈称呼的变化,叫陈老哥那是他跟老陈两人的事,但叫陈将军,那就是站在将军的位置上去考虑了。他刚想回答,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微微一笑道:“他跟我说过,周天子也是要吃饭拉稀的。刀砍着也是会疼的。所以,我想如果是他在你这个位置的话,我猜他敢杀上洛阳,去跟周天子说说道理。”
李牧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以他的德性,他确实敢如此。”
休息了片刻的天上忽然下起了濛濛细雨,仿佛比线还要细的雨丝洒在两人的身上,有些微凉,冬落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1t;i>&1t;i>
李牧微微蹙眉,有些担心的问道:“身体还没有好?”
“李叔,你也知道,这是打小就带来的老毛病了。义父说我是因为小的时候在死人堆里呆久了,在大雪天里冻久了。被天寒所侵,已入骨髓,很难根治了。”冬落对着李牧缓缓道来,仿佛这件事压根就不是生在他的身上一样。
李牧心疼的看着眼前这个脸色淡然,看不出半点悲伤样子的少年。想着他为了活下去,为了抵御身体的寒冷,十年如一日的跟着渭城三百卒操练的幼小的身影。渭城三百卒老旧交替换了又换,唯有他的身影在操练场上不曾停歇。
“今晨渭城来了一支商队要去洛阳,由于沿途遭遇了马贼,折了些人手,如今正在城内休整。准备挑选些助手,三日后出。到时候你就充当一个小厮,跟在他们的身边吧!这样也安全些。记住了,活着不易,你不止是眼前地里躺着的那个人的生命的延续。你也是我们渭城三百卒中大多孤家寡人生命的延续。所以,你可不能轻易就死了。”&1t;i>&1t;i>
冬落点点头道:“李叔。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等我在洛阳混出个人样来,我就回渭城来照顾你们。”
李牧欣慰的看着身旁这个已经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洛阳不比渭城,如果实在混不下去了。就回渭城来。只要有我在一天,这渭城你就可以横着走一天。”
冬落苦笑着看着眼前这个双鬓微霜的中年男子,挠了挠头道:“李叔,你看我像是那种欺男霸女的人吗?要是让我义父知道,还不得气了活过来,又气死过去啊!”
李牧一巴掌拍在冬落的头上,气笑道:“就你嘴贫。”
笑闹了一阵之后,冬落小声道:“李叔,我在一间酒馆的酒窖里留了几个大坛子,那些是都是还没有酵好的青霉菌,青霉丹的制作过程我都已经告诉你了。那几坛子只差最后几步了,你到时候自己弄就好了。还有一大箱成品我都放在了进门第一个酒坛子里了。等我走了之后,你再来取走。希望能让你们多坚持一会。坚持到我去洛阳跟周天子好好讲讲道理。”&1t;i>&1t;i>
李牧双眼放光的看着冬落,蒲扇大的双手用力拍在他的双肩上,拍得他一个踉跄,看着呲牙咧嘴的冬落,李牧连忙扶正他道:“有你这批东西,从云中败退下来的伤兵又有大半可以保住性命了。可以坚持到你去跟那个会吃饭拉稀的周天子好好讲讲道理了。”
冬落咧了咧嘴,暗道何止大半伤兵可以保住性命,至少九成以上好吧!你要知道这青霉丹的前身可是青霉素。在自己经过十余年的淡忘已经快要记不得的记忆中。这青霉素可是了不得的疗伤圣药。可以说二战的战局被扭转,青霉素有极大的功劳。这可是在二战中救活了千万人的性命圣药。
但这些话冬落是不会跟他说的,天空下的雨渐渐的大了起来,冬落不顾满地的泥泞忽然双膝跪地,对着小土堆磕了三个头面露狠色的道:“父亲,你与陈族之恩怨就是我与陈族之恩怨。他们欠你的,我会让他们还回来的。”
李牧担忧的说道:“陈老哥被流放三千里,戍守边疆永不召回,是有原因的,但他不告诉你,肯定有他的理由,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你此去洛阳,在没有成长起来之前,千万不要暴露了你跟陈老哥的关系。不然,我怕……”
“我此次去洛阳,我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陈霸先的儿子。我的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送我父亲回家。”冬落斩钉截铁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