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奴手中银光一闪,尤里都斯的手腕脚跟便多出一道见血的细长伤口。尤里都斯痛得大汗淋漓,浑身抽搐,但却死咬齿关,连一声痛呼也没有漏出齿缝。
行刑完毕,努尔洪不再看尤里都斯一眼,便让鬼奴将之拖走,带往凌云窟。
余下的叛徒瘫坐在地,瑟瑟颤抖,努尔洪目光一凛,厉声道:“其余的人,丢进无涯河喂水蛇。”
一声令下,哀嚎求饶声此起彼伏,努尔洪被这些声音吵得心烦意乱,他蹙起眉头,阖上双眼,待聒噪的声音完全消散,才缓慢地睁开眼,看向台下一隅。
“好了,晦气的事讲完,我还有一件事要告之各位。”
努尔洪语调转柔,眼底冰霜骤然消融,整个人在一瞬间变得和蔼可亲,眉目间溢满暖意。
他朝台下轻唤:“陶臻,你来。”
人潮缓缓涌动,殿上的族人自觉地为站在最末的陶臻让开一条道路。
陶臻这几日与仇君玉潜伏在族内,暗杀尤里都斯的心腹爪牙,解救被迷心蛊操控的族中长老。他本想亲手杀死尤里都斯,替威虎寨惨死的冤魂报仇,但此事乃伽兰山内乱,也不容他插手。
陶臻从人潮中走出,缓步踏上长阶,身穿与其他族人相同的棕黄衣裳,却藏不住一身璀璨华光。他抬头懵懂地看着努尔洪,努尔洪却一直笑着望他,让他来到高台之上,站在自己身侧。
待陶臻站定后,努尔洪转身去看仇君玉,示意他一并上前。仇君玉更是一头雾水,不知阿爹意欲何为。
“各位长老,各位宗亲,各位族中子弟。”努尔洪语音朗朗,分别牵住仇君玉与陶臻的手,向一众族人道:“我儿博格达与玄门门主陶臻情投意合,两心相悦,三日后,在这大殿之上共结连理,立生死血契,诚邀各位都来做个见证,喝一杯喜酒。”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就连仇君玉也是一脸错愕,而陶臻更是瞪大眼睛向他投来质疑的目光,令他一时百口莫辩。
努尔洪金口玉言,做出的决定不容人置喙,他轻咳一声,止住议论纷纷的人声,转头对陶臻道:“臻儿,可对我的安排满意?此事之前未与你们商议,你且莫怪我唐突。”
仇君玉提心吊胆,用余光偷瞥陶臻,唯恐他当场翻脸,拂了努尔洪的面子。但事已至此,陶臻也是骑虎难下,只见他整张脸面红透,饶是有万般不愿,也只好硬着头皮顺从应下:“全……全凭阿爹做主。”
努尔洪展眉一笑,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执起陶臻与仇君玉的手,郑重地交叠在一起。
“恭喜族长!恭喜少主!”
为首的长老躬身一揖,大声贺喜,其他族人随即稽首跪拜,齐声附和。
霎时间,呼声震耳,响彻天地。
第六十六章
努尔洪擅作主张,将陶臻的计划全盘打乱。陶臻本是准备在尤里都斯一事了结之后,便同仇君玉带着亲卫返回犀山阁与慕延清回合,再以医典为饵,将寇言真诱杀之。待大仇得报后,他便独自回玄门去,在那片废墟之上重建家园,从此隐世而居,掩耳不闻江湖事。
连日来,陶臻总是噩梦连连,梦见白晚一身血衣在眼前飘荡,哭笑不停,时远时近。他的脖颈上,缠着通体雪白的九节鞭,血水顺着脖子止不住地往下淌,而梦境里的自己,却站在远处,冷眼旁观他的痛苦。
陶臻时常在夜里惊醒,出一身大汗,五脏六腑仿佛被烈火炙烤灼烧。若非仇君玉守在他身边用内力帮忙调和,或许他早已受到赤火功的反噬。白晚之事,已成为陶臻心中的一道疤,也许永不会结痂,他愧疚自责至今,以至于已不知如何去面对慕延清。
慕延清手中染着白晚的血,却是最无辜之人,真正杀死白晚的凶手,至始至终都是自己。陶臻不愿慕延清与自己一同承受这痛苦,惟愿漫长时光里落下的尘埃,将这一切永远尘封在他的心里。
罪与痛,都由他独自去承受,去承担。
答应与仇君玉成婚,实属无奈之举,陶臻应下努尔洪之后,整个人心绪不宁,导致赤火功又在体内隐隐作祟。待众人散去之后,陶臻以身体不适为由,转身回房中调息,仇君玉望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想要追上去却被努尔洪叫住,与他独留在主殿之中。
“阿爹,成婚这种事,你怎么也不事先和我商量一下!”
主殿之内,仅剩努尔洪与仇君玉两人。努尔洪坐在雕刻精美的族长之位上,冷眼看着眼前这个不成器的小儿子。
他冷哼一声,道:“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何需与你商议?再者,我也是为你着想,你先一步与陶臻成礼,有了正当的名分,就不会屈居人后,给人做小。”
“做小?”仇君玉闻言一愣,大为不解,一瞬之后才忽然恍悟,比城墙还厚的脸皮居然泛起绯色。“爹……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幸亏我知道!不然我们什那族的脸面都被你这臭小子给丢尽了!”努尔洪面色不豫,瞪他一眼,“医典是什么宝贝?陶臻为了犀山阁,竟不惜献出医典,他们两人的关系,能是寻常关系?!”
“你这小子真是没出息!喜欢男人也就罢了!居然甘愿给人做小,我这个当爹的,怎能让自己儿子受这份窝囊气?!待三日后,你与陶臻立下生死血契,喝过合卺酒,名分定下了,我才能安心地让你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