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钰儿的埙音可真是无人能及。&rdo;柳竹展开笑颜,那舒展的眉角如这六月天,温润中夹杂着一丝温暖,又如涓涓溪水,淌进凌钰心里。
&ldo;姑姑的音律和曲目才是天下一绝。&rdo;凌钰颇有礼数,向柳竹微微屈身,&ldo;多谢姑姑赐曲。&rdo;
&ldo;生来虚无,欲来无妄,心则安然。虚名无利,权欲无边,心则所累。钰儿,愿你真的能够心无旁骛,无愧于心,无悔于情。&rdo;柳竹语重心长,凌钰柔和一笑,平淡如昔,&ldo;姑姑说的是,只是人心所向,肩之重则所在,凌钰一心向前,别无他念。&rdo;
&ldo;你自己清楚便好,随心而活很难,却也非可能&rdo;低哑的声音压着看透生死的泰然,心中的牵挂之情溢于眸间。
&ldo;姑姑说的是。&rdo;凌钰知柳竹言下之意,她敬重她,不代表她会听其言,只是依然会很有礼数的唤她一声&ldo;姑姑&rdo;,从不说不敬之语,亦不会与她争辩。
她心中所坚持之事,不会被任何人影响。她要做的事情关乎国家,甚至整个天下。她没有资格也没有心力去拥有一份感情,即便她那么喜欢柳千寻,那么辛苦才把那份深深的感情压下,她依然无悔。这就是她,应该做的,必须做的。
&ldo;娘。&rdo;柳千寻脚步轻踏而来,她将&ldo;红鸢&rdo;之名从夙苑楼慢慢抹去,让贺昔转变经营模式,让清河第一佳人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起初夙苑楼客人因多日不见红鸢而有闹事者,后因夙苑楼十二艺女逐个击破那些闹事贵胄公子,风波渐渐平息,人们不再执着于红鸢露脸。柳千寻再也不会以头牌之名,出现在风花雪月之地。
从此她只是柳千寻,无需掩盖身份,她便是这夙苑楼的主,贺昔不过是名义上的老板,一切安排她说了算。
&ldo;寻儿来了。&rdo;柳竹轻笑,如今最欢喜之事便是每日能够与女儿朝夕相处,母女分离许久,难得能够如此清静居于一处,只是这一切都是暴风雨的前夕,真正的凶险万分还在后面。
&ldo;寻儿,你陪姑姑,我先走了,有事我会让贺昔通知你。&rdo;凌钰翩然转身,素衣飘飘,华贵中透着孤傲的气质。
&ldo;等等。&rdo;柳千寻叫住了她,从怀中拿出一支玉埙,埙声刻着&ldo;钰&rdo;字,通透无暇,白玉如霜,与凌钰今日这身白纱青衫,极其相称,&ldo;这个送你,你那只该换了。&rdo;
这是柳千寻苦苦寻觅的千年寒玉所筑,她一直想送给凌钰。原本冷玉过寒,寓意不好,可如今却是最好赠予她的机会。
凌钰扬起手中的木埙,边角已经磨损发白,那是早年刚学会吹勋时柳千寻所送,陪着她走了七年。岁岁年年,朝朝暮暮吹曲,日以继夜相伴,她未曾发现木埙已不复当初,千疮百孔。
她接过玉埙,高贵洁白,只是玉冷如冰,这股凉到心间的疏离感又想从而来?她深深望了柳千寻一眼,她那淡淡一撇,当真觉得她忽然好远。凌钰心中一慌,却又极力掩饰着情绪,&ldo;谢谢。&rdo;
倩影悠然而去,渐渐拉远二人距离。终究是,一切不复从前。
&ldo;寻儿,何苦呢?&rdo;柳竹知道柳千寻对凌钰的心意,一片痴情最后变成了虚妄,母女俩何其相似,爱上一个人便全力以赴,不惜一切代价。可她比柳千寻幸运,清羽爱她一生,未曾让她受过半点委屈,可凌钰却将柳千寻伤的遍体鳞伤,犹如那只旧埙,尽管一直握在手中,却早已不复当年。
&ldo;没事,娘,我带你出去走走吧,整天闷在这臻园里也无趣。&rdo;柳千寻思前想后,不愿意柳竹如此辛苦的坚守自己的心,每天备受煎熬。若无期盼也就罢了,心中有了念想,便无法开怀。
她虽来到冀都,却比从前更加郁郁寡欢,想见不得见,相爱不敢见,这种心酸柳千寻懂,正因为她感同身受,更加不愿意母亲折磨自己。
&ldo;二十年未至,冀都变化翻天覆地,许多地方确实已经记忆模糊。&rdo;二十年前的她,对于冀都何其熟悉,如今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她已是迟暮之人,身体也每况愈下。
&ldo;寻儿知您不喜热闹,带你去僻静的郊野走走就好。&rdo;
&ldo;也好。&rdo;
六月风光,郊野一望无垠的绿意,蓬勃生机,万物盎然。柳千寻驾着马车,缓速的前行,远远见到那片枇杷林,正迎风摆动。
金色饱满的枇杷果已了无踪影,她不禁好奇想如此多的枇杷果,亦清羽如何处理的?
三里枇杷林,一世牵挂,一生情缘了于此。
马蹄轻抬,马车行至枇杷林深处停了下来,柳千寻将柳竹扶下马车。
&ldo;你这是带我到了哪儿?&rdo;柳竹笑脸盈盈的走下马车,抬眼望去,满目枇杷林,恍若时光穿梭,回到了二十五年前初遇的那个夏夜,把她带回了羽国那片枇杷林。
她怔在原地,这片茂密之林,从树形到树间的分布无不与当年相似。柳竹眉弯深深垂落,只觉得忽然如梦一般,眼前出现了幻觉。亦清羽飞扬的身姿,穿梭在枇杷林,她恣意环飞,如梦如仙。
&ldo;枇杷林&rdo;她惊惧万分的转头,想要逃离,她不敢面对,不敢再向前一步,不敢再想下去
&ldo;寻儿,带我回去。&rdo;说完她便要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