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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共洪和合(第2页)

不过书中真正吸引我目光注意的是另一个同样四个字的腰凭,这四个字与其他两个词汇都被以极粗黑的铅笔圈画,这两个词汇是天地会的别称「三点会」与「洪门」。当我看到有关这个腰凭的叙述时,惊讶得肾上腺素上升,心脏跳动加速。

这个腰凭竟然与我口袋里那个令牌上鐫刻的字一模一样,「共洪和合」。最令我震惊的是关于这四个字的记载,「刻有这四个字的腰凭,由天地会总舵主保管,也算是总舵主身分的印记。」

(「共洪和合」是天地会总舵主的令牌?难道说真如何昊雄教授所怀疑,陈文钦教授就是现任的天地会总舵主?还是说这个令牌只不过是陈文钦教授所收藏的文物而已。)

书中还提到,天地会为什么又称为「三点会」或「洪门」?这与「共洪和合」也有所关连,严格说来是与「洪」这个字有关连,天地会创立的目的是要「反清復明」,明朝开国皇帝的年号是「洪武」,而「洪」字三点水。

我不动声色地闔上这本《清代天地会源流考》,但刻意不把它与其他书籍混在一起,打算待会外借这本书,间暇时再详尽阅读其馀部份的内容。

我接着把杨英所着的《从征实录》这本书递给了毓璇。身为中文系的学生,对于阅读文言文,毓璇是不成问题的。

《从征实录》一书,是杨英自永历三年(西元一六四九年)至永历十六年(西元一六六二年)为止,这十三年来跟随郑成功南征北战的亲身经歷,算是杨英的日记。我认为这是研究郑成功歷史最直接的史料,其他的史书大多是考证后的第二手资料,唯有此书是第一手资料。以统计资料的分类来说,就是指直接调查而得的资料。

「给我这本书做什么?」毓璇问。

「我打算查查永历十二年发生了那些事,想麻烦你帮我看看这本书的记载,我看另外这两本《台湾通史》与《台湾外记》。」

《从征实录》只写到永历十六年四月,对于调查郑克臧夫妇埋葬地点并无帮助,但如果只想知道永历十二年发生了什么事,这已经太足够了。

「这对寻找兇手有帮助吗?」毓璇问。

「我想没有。」我说。

我不晓得怎么跟毓璇解释,都已经发生这样的事了,我却还想着何昊雄教授曾提及的「日月之护」宝藏,所以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毓璇也没有继续追问,拿过书就翻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毓璇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书对我说:

「你看!你看!真的像何教授讲的,郑成功有像海盗一样,向做生意的商船收过路费耶!」

我凑了过去,那段记载是关于郑成功封锁台湾周围海域,让世界各国的船隻无法到台湾通商,荷兰的台湾长官揆一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派遣何斌向郑成功进贡。

杨英《从征实录》:「六月,藩驾驻思明州。台湾红夷酋揆一遣通事何斌至思明啟:藩愿纳贡和港通商,并陈外国宝物,许之。因先年我船到彼,红夷每多留难,本藩遂刻示传令各港澳并东西夷国、州府不准到台湾通商。繇是禁绝两年,船隻不通,货物涌贵,夷多病疫。至是,令斌求通年输餉五千两、箭柸十万枝、硫磺千担,遂许通商。」

「藩」指的就是郑成功,郑成功以「藩」自称,所以杨英在《从征实录》中也都是这么称呼他的。

毓璇和我相继找到《台湾通史》与《从征实录》两书中关于永历十二年的记载。

连横《台湾通史》:「十二年春正月,…乃议大举,往復南京。七月,以黄廷为前提督、洪旭为兵官、郑泰为户官,留守两岛,部署诸将。排力士身披铁,画以朱碧彪文,留其两目,执斩马大刀,陈于行首,但砍马足,号曰『铁人』,望者以为神兵,左虎卫陈魁统之。甲士十七万、习流五万、习马五千、铁人八千,号八十万,戈船八千,扬帆北上。至浙江,克乐清等县。次于羊山,为颶所破,飘没八千馀人,幼子睿、裕、温皆死。乃泊滃洲理檝。」

杨英《从征实录》:「十二年戊戌,二月,藩驾驻思明州,吊各提督统镇班回思明,选鍊征勦。…遂行冯工官传督造陈啟等,日夜製造披掛铁面,专意为之。…另设一大石重三百斤于演武亭,将选中者,藩亲阅令其提石绕行三遍,提不起者,虽选中不隶入。」

两本史书的记载差不多。永历十二年初郑成功决定北伐,接着展开备战,打造了铁人鎧甲并成立铁人部队,在该年的七月挥军北伐。《台湾通史》另外还记载了「羊山海难」,但两本史书都没有关于日本资助军錙的记录。

我推了推鼻樑上的黑色胶框眼镜,继续翻阅了江日昇撰着的《台湾外记》。

江日昇《台湾外记》:「顺治十五年,戊戌,附永历十二年,成功调南北征各提镇舟师回厦。二月,挑选各提督壮勇者为『亲军』,厦门港筑『演武亭』操演,各以五百斤石力能举起遍游教场五千人。画样与士官冯澄世,监造坚厚铁盔、铁鎧及而两臂、裙围、铁鞋等项,箭穿不入者。又製铁面,只露眼耳口鼻,粧画五彩如鬼形,手执斩马大刀,每人月给餉银三两,有功者,擢为营将。令左虎卫陈魁统之。」

(与另外两本史书记载的一致。永历十二年二月郑成功准备北伐,于是着手建立铁人部队。)

江日昇《台湾外记》:「…遂大整兵船,以中提督崇明伯甘辉为前部先锋,统左虎卫魁『铁人』五千,护卫兵一万,…兵四万,为合后,号称舟师一十万眾,航船北上。…」

(铁人部队参与北伐!)

江日昇《台湾外记》:「顺治十六年,己亥,附永历十三年六月,陈魁统铁人逼栅,守银山将见之,骇然不敢出战,惟齐射之,箭不能入铁人冒死而进,栅遂破…。」

(铁人部队建功!该不会郑成功就是利用日本资助的军錙打造了铁人装备吧?或者说郑成功从日本那里获得的军需就是铁人鎧甲?)

我把《台湾外记》有关郑成功逝世的那段记载指给毓璇看。

江日昇《台湾外记》:「五月朔日,成功偶感风寒。但日强起登将台,持千里镜,望澎湖有舟来否。初八日,又登台观望。回书室冠带,请太祖祖训出。礼毕,坐胡床,令左右进酒。折阅一帙,輒饮一杯。至第三帙,叹曰:『吾有何面目见先帝于地下也!』以两手抓其面而逝。」

毓璇边看着原文记载,我边补充说:

「我还看过有的史书说是『自斫其面而死』或『囁指而死』,『斫』就是以刀斧砍削。不论那种说法,都指明郑成功是自残而死。我个人是比较倾向『自斫其面而死』啦!因为不论咬手指或抓脸皮,是会受到伤害,但应该不致于造成死亡,所以比较可能的是拿刀剑朝脸砍刺自杀。我认为这个说法比较可信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史书记载郑成功死亡之后,他的亲信马信以红缎为他覆面。一般人死亡不都用白巾覆面吗?只有高寿而终者才会覆盖红缎,但郑成功才三十九岁就自杀身亡,不可能覆盖红缎。所以我猜马信是为了掩饰脸部血流如注的伤口,才以红缎覆面的。唉!会用这么激烈的手段自残,难怪有人认为郑成功逝世前可能精神状态异常。除了郑成功本身的刚烈个性所导致之外,也可见当时郑成功一定遭遇了常人难以忍受的打击。至于他登台观望是否有来自澎湖的舟船,大概是在期待郑经来台吧!」

「郑成功遭遇了什么打击?」毓璇问。

「从荷兰人退出台湾到郑成功逝世这短短一年之间,郑成功的父亲郑芝龙在北京惨遭凌迟处死、永历帝在云南被吴三桂所绞杀、数万名吕宋漳泉移民惨遭马尼拉西班牙总督屠杀、儿子郑经与弟弟的乳母通姦乱伦,每一件事都打击得郑成功几乎要心智崩溃。」我说

《台湾外记》对细节描述得很详尽,不像其他史书言简意賅。举例来说,《台湾外记》明确写出郑成功是「两手抓其面而逝」,但《台湾通史》就只简单记载「遂薨于路寝」而已。另外,像是我现在正翻到的这段记载,更是描写得有如小说情节,其中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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