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日头高照,池里的莲叶绿得发光,小瀑布旁水声淅沥,杜鹃啼鸣,一片夏日好景。
周围的年轻男女都相谈甚欢,在这文宴几百人的场合中私会,各自心头的小鹿扑腾乱跳,欢喜又慌乱,更无人留意到这座亭子里的动静。
覆在脖子上的手越合越紧,阻住了她的全部气息,唐荼荼眼球充血,视线开始模糊,她甚至能感受到颅内血管绷紧,听到耳中血流声簌簌作响。
——萧临风是真的要掐死她。
这个认知无比清晰地呈现在脑子里。
唐荼荼抬起唯一能动弹的双手,她平时无法自由运用的大力,在这一瞬间蓦地冲开禁制,奔涌而出,充盈了双臂。
她克制着去折萧临风手指的本能,只聚力去抓他的小臂。
饶是被掐得双眼泛白,唐荼荼大脑仍没有停止思考。
——不能伤他手掌,腕部神经极易损伤,此处医疗条件一般,但凡处理不好,他这只手就废了。
——手指也不能折,手指受重力容易畸形。
瞬息间转过这两个念头,唐荼荼以手做刀,在萧临风小臂桡骨上重重一砍。
嘎嘣。
一声清脆的骨响,掐着她脖子的萧临风的手,立刻软塌下来。
她情急之下爆发出来的急力,直接把萧临风的小臂砍骨折了。
这十四岁的小孩儿,竟是铁骨铮铮一条汉子,只惨叫了半声。待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周围有多少人,他立马闭上了嘴,咽下了后半声。
萧临风脸上的血色飞快褪去,他怒不可遏,还要压着声:“混账!混账——!一个两个的都欺负老子!什么恶鬼附身,什么水鬼索命,我告诉你,我不怕你们!”
挣脱了他的钳制,唐荼荼终于能喘上气,扶着柱子咳了个声嘶力竭,被滞在喉部的血液飞快上涌,充盈大脑,这才慢慢能看清楚东西。
她一身力气是时有时无,不着调,可关键时刻从没掉过链子,再加上学过几年的格斗术,这才勉强脱险。
刚缓过劲,就听到萧临风这话,唐荼荼腿软得差点
给他跪下,满脑子在飙脏话和哀嚎间反复横挑。
——江队您穿越都不擦亮眼睛的吗?!我穿了具刚刚服毒自戕的尸体,您穿了个魂魄俱全的大活人?!
他娘原身还没死!活的!还是个一句话不说、上手就掐人脖子的疯批!
“我可以解释……”
她哑着声道,说完又是一连串咳,连咳带干呕。唐荼荼也顾不上讲究了,伸手到亭边接了一捧池水喝下去,缓了缓那阵呕意。
自己都觉得这话软弱无力:她怎么解释,能解释什么?
萧临风冷汗淌了一脸,手臂软趴趴地垂着,他碰也疼,不碰更疼,只好拿左手手臂端着那只断掉的右臂,看她的目光恨不得扒她皮,啖她肉。
唐荼荼咳喘完了,双腿发软地站直,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亭子外。
尽管萧临风看着似乎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但他还有一条胳膊两条腿,他这个身板、这个身手与敏捷度,一定是练过的。
对古代的功夫没研究,唐荼荼不敢托大,先离得远远的。
池中的几座自雨亭里都是坐着人的,离得不近,却也不很远。好几人都似听着了萧临风刚才那半声痛呼,只是在瀑布声遮掩下听不太清,纷纷站起身,朝着这头望。
“萧兄,怎么啦?”
萧临风极力调整着粗乱的气息,硬忍着疼,强作自然地冲那边挥挥左手:“崴了脚,不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