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倒以后的事儿,唐荼荼一概不知道了。
她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做得清闲,她走在一座高高的山上,满眼秀丽河山,天很低,流云翻卷着涌过来,走在山上仿佛飘在云端。
这是她和队友冲出城市封锁线、进入时空塔前最后一眼看到的场景。
彼时,唐荼荼满心都被即将要启动的时空穿梭而分走了心神,没觉得山下那片风景有多震撼。
此时,竟出现在梦里。
十年焦土,荒原上终于长出了浅草,野地里也有了零星的牛羊。
四个战友的脸如走马灯般一一浮现,后来不知怎的,梦里又乱入了别人。有爹娘,有母亲,也有二殿下。
古色古香和后世高科技串联在同一个梦里,如此稀里糊涂地梦下去了。
……
唐荼荼缠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动了动,芸香“呀”轻叫一声:“王太医,姑娘动了!”
王太医探身查看,掀开病人眼皮,见她瞳仁确实汇聚有光了,长舒口气:“有知觉就好,姑娘是转危为安了。”
王太医是昨夜太医署的值夜太医,半夜被影卫提溜到了二殿下府上,还当自己沾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谁料二殿下是要他给一个姑娘诊治。
这姑娘病状古怪,从没见过,她的心跳和气息都是稳健的,只是两只手臂的筋肉不太对劲,时不时痉挛抽搐一阵子,隔会儿又自己平静下来。
王太医望闻问切了一番,没查出什么毛病来,只好装模作样地施了一套补气针,陪了一夜的床。
“醒了就好,太医去歇歇罢,这儿有奴婢看着。”
芸香端着铜盆和巾帕起身,一回头,看见二殿下站在屏风边上,朝这头望。
芸香没防备,手里的铜盆差点脱了手,慌忙放下问安:“二殿下。”
主子“嗯”了声,吩咐道:“备好吃食,等唐姑娘一醒来就喂她吃,能喂进去多少算多少。”
芸香没大听明白,心说刚醒的病人怎么吃东西,怎会有食欲?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便听到履底触地声,芸香抬眼
再去瞧,殿下又出去了。
昨夜兴庆宫里的灯火亮了一夜,大殿上的王公贵族、文武百官枯坐一宿,天明时才解了禁,各自回了自己住处,皇宫与中城十二坊依旧戒备森严,兵将甲胄未卸。
九殿下是清晨时送回宫中去的,皇上派八百名金吾卫与辇车来接的,声势浩大,从皇子府到宫中就一截路,再不可能有什么意外了。
见殿下从偏院出来,廿一上前两步回道。
“太子那儿传了消息来,九皇子受惊昏厥,高热不退,迟迟未醒,太医院的十几位太医都在养心殿外候着。”
九皇子是先天积弱,其母姚妃面白气虚,常年住在暖阁中,一看便知是体寒之症,她生下的九皇子自小病到大,连当年的抓周礼都是草草办过的。
久病之体,这回又正好摊上“出宫纳福”,一桩吉事变成了坏事,殿下怕是要吃挂落了。
廿一又道:“前晌,奴才从理藩院回来时,看到京兆府有捕头领着差役在街上抓人。”
晏少昰:“抓什么人?”
“坊间有刁民犯口舌,说太后娘娘是金火之命,八字不见水,今年又是甲戌年,三火相会即成天火煞,若是不停办七月的寿诞,还会有大火灾。”
“这些风言风语让京兆府好好查办,有一个抓一个。”
晏少昰一整天没睡,再强悍的身体也露出疲态了,“备水沐浴。”
廿一迟疑道:“殿下别沐浴了。”见主子冷淡望来,廿一描补似的添上一句:“皇上还在御书房等着。”
后头还有几名影卫跟着,年侍卫未尽的言外之意,连几个影卫都听懂了。
晏少昰顿了顿,惨淡地笑了声,最后也没沐浴,只换了身干净的外袍,特意留着奔波了一夜的疲态、还有被火气燎得枯卷的发梢入了宫。
此时已至午时末,日过中天,朝着西头偏去了。
十年来一直勤勤恳恳上朝的皇上,破天荒地罢了早朝,留下内阁、六部与几位辅政老臣在御书房议事。
晏少昰踩着云坪毯入了御书房,粗略扫了一眼,见老臣们站了一屋,皆垂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