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和殿大门在南面,七扇门窗全敞着,大臣那边的宴桌通风循环最好,同时风朝内吹,所以殿深处的烟雾浓度相对较高。”
“而殿中的大铜鼎作为最大毒源——我记得左手边女客多,应该是因为这个原因,夜风伤人,女子不能受风,所以高窗开在了男客席斜上方,风斜灌而入,恰恰把铜鼎中升起的毒烟吹向西侧。”
“这就是为什么太子和二殿下都没多大反应,坐你们对面的客人受影响应该会比较大。”
唐荼荼:“最倒霉的是我和我爹,跪下时离铜鼎最近,吸的是最纯粹的烟,加上我心神起伏大,吸气深长
,所以最快着了道——姚妃更惨一些,几乎半疯,应该是更早就中毒了。”
唐荼荼笔尖分岔,她也不在意,大笔一挥,圈起皇上太后长公主,又圈起屏风后的三妃九嫔,在大铜鼎左侧也画了个大圈。
“这就是理想条件下的烟雾扩散图,圈里头就是中毒最严重的人。”
韩少卿:“……”
——绝了,一点不差!一群娘娘疯魔着,王府几家昏昏沉沉,皇上太后现在还没醒呢!
她头先冲着香炉吹气挡手的时候,韩少卿还冷眼瞧着,此时瞠大了双眼。
他们大理寺和内务府查了一宿,没有丁点眉目,太医怀疑是酒菜里掺了东西,单吃酒菜无毒,可配上这香,立刻变成剧毒发作了。锦衣卫拿着几十道残羹冷炙一一验毒,还没找着是什么菜里有毒。
原来是风?!
唐荼荼:“但随着婢女太监们走动,加上殿内陈设复杂,烟雾扩散不会这么理想,毒烟燃久了,也会缓慢侵入到周围客人口鼻,殿上所有人都会或多或少地会吸上一点,但因为吸入量不同,一定有中毒轻重之分。”
“比如阶下跳舞的舞姬可能情绪亢奋,大臣们可能酒性大发,这不算中毒——像我这样出现幻觉、行动不能自理的,才能算是中毒。”
唐荼荼把纸笔往前一推,食指绕着大炉鼎画了个圈:“这一圈都是什么人?”
太子对上图,眉眼沉沉:“西头是三位皇叔,宗室内眷。右手边是我、二弟,还有弟妹几个。”
唐荼荼:“也就是说,坏人本想把你全家包圆儿的,可惜那扇天窗开的位置巧了,不然今天皇嗣全倒下,就更乱了。”
她措辞并不讲究,周围诸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韩少卿眼皮跳了跳。
“姑娘的意思是,这毒是专门冲着皇室来的——该中毒的这些人里头,谁没症状,谁就是提前服了解药?谁症状比他应有的症状重,谁就是装出来的?”
唐荼荼谨慎补上一句:“也要分体质,身体虚弱的人可能反应更大,但基本上就是你
说的这样了……不过这些别往供状上写,我说得也不一定对,我不负责的噢。”
韩少卿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停下一个和煦的假笑上。
“唐姑娘受累了,还需往这儿摁个手印,上奏圣裁。”
太子拿过这状纸扫了一眼,并无不妥,才徐徐道:“这孩子是叫我带入宫的,头回面圣就吓坏了。槐序,你换几个人名交差去罢。”
韩少卿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并不多问,在内监与婢子名录中随手挑了几个,誊到供状上了。
他们一行人匆匆离开。
唐荼荼靠着回廊坐下,仰头望着东方升起
的那条金弧,这是清早六点的太阳。
直到被朝阳晒得眼睛酸疼,她才眨了眨,又屈伸手指、转转脖子,摸摸皮肤,检查着末梢神经。
她在后世听过各种匪夷所思的化学武器,生怕神经毒素导致什么不可逆的伤害。好在眼睛没事、运动神经正常,思考也敏捷,有轻微的耳鸣,但没影响听力,就是头疼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