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漕司府了,锁着俩眉头走的,什么也没跟我讲,今早上都没回来。”
那就是去商量赵大人的处置了。唐荼荼笑起来:“这大过节的,您不用安置府里啊?”
唐夫人一脸的一言难尽:“整个后衙的仆役都被逮了,你赵姨听着信儿,开了私库想拿银子上下打点,被叶先生给堵回去了,派了几个嬷嬷寸步不离看着她,你赵姨连二门都出不得。”
“娘可不敢再留在那儿看她的脸色了,看我跟仇人似的,这回梁子是结大了。”
唐荼荼点点头,没作声。
那是个温柔和气的老妇,被赵大人连累,这回怕是也逃不过一个斩首。
多年夫妻结了同个根,赵大人贪第一笔钱的时候,她没拦,就注定要跟着丈夫一步一步往绝路上走了。
她不同情包庇犯,可因为相处过三个月,被这老夫人的细心打动过,多少有些怜悯。
其实,想留她一命,不过是跟叁鹰说句话的事……赵夫人跟着赵大人连番调任,辗转做了四任县官,十几年没正经回过家了……
唐荼荼心里柔软了一瞬,拿定了主意。祸不及妻女,当爹的贪污,儿子还就是了。
十几个和尚厨子慢条斯理,手慢,心慢,既没有指挥人配菜洗碗的习惯,做的还不是大锅菜,蒸煮炖焖,每道菜都费工夫。做好了,先给大夫上菜,再给医士上菜,几个大院的病号饭做好时,天都快要黑了。
唐荼荼灌了半肚点心半肚茶,总算等着了院里一声响亮的嗓门:“开饭喽!各屋把桌椅擦干净,清了瓜果点心,送饭的来啦!”
唐荼荼立马敞开大门,盼着这皇帝吃过还夸过的素斋。
仆役们全穿上了簇新的衣裳,一道一道菜往上端,确实卖相极佳,摆盘颇有禅意。
芙兰嘴巧,催着每人都说了一句吉利话,满桌妇人脸上都带了笑才开饭。
唐荼荼尝了一口素鸡,细细辨别食材,尝出是面筋裹着酱汁;尝了一口素鸭,油豆皮配着冬笋丝。
一筷蘑菇,一筷土豆,味道都普通。她不信邪,筷子转向菜名优雅的菜,尝了一口唐僧米,是炒小米上淋糖芡汁儿。
又夹一筷文殊妙音,看着一大盘金灿灿的很漂亮,原来是清炸过的金莲花,整朵花裹着粉面炸得酥脆,一口咬下去咔擦咔擦,这就是文殊菩萨的妙音了。
唐荼荼把一中午的期待丢回肚子里。
古人琢磨出做饭花样千千万,都只是为了一口鲜。
红糟是鲜,干贝是鲜,高汤熬一天一夜是为鲜。老食饕天南海北地跑着,为了某地某季某月的鱼虾蟹跋涉千里,是为一口鲜;苦练刀工,揣摩文火武火那一点火候的妙处,都是为求一个鲜。
其实,刀工火候食材全细到极致,也比不上后世随便把菜剁吧剁吧、往锅里扔一包速手调料包的味道。
唐荼荼默默背。
——味精,谷氨酸钠,以玉米、甘薯等天然淀粉为原料发酵、精制而成。
这玩意儿怎么做来着?
她听着院里妇人们的欢笑,渐渐跑了神,也忙里偷闲望了望月亮,正巧天上炸开了第一朵焰火。
芙兰算了算方位,忙拉着她起身:“姑娘,咱们去那边檐下看。”
“怎么?”唐荼荼稀里糊涂被她拉到了对面屋檐下。
终于面朝着北了,和关外人望见了同一片月色。
正月十五,花没好,月却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