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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第1页）

嘉贵人吃惊地看着如懿，双肩不由主地一抖，往后缩去，目光渐渐变得绝望。进保趁机带了几个小太监上来，将她强行拖走了。如懿刚想离开，转眼见安吉波桑大师身着红袍，手持一串橙黄的蜜蜡佛珠，神态祥和，缓缓步上养心殿的台阶。

如懿与他来往不多，但知道他即将离开，远离宫中的滚滚红尘，遂颔首施礼：&ldo;大师安好。&rdo;

安吉波桑眉眼间有淡泊清澈的笑意：&ldo;皇贵妃积福，一切安好。&rdo;

如懿眼底闪过一抹明亮的笑影，如湛湛天光，&ldo;宫中污秽繁多，有碍于大师清修了。&rdo;

安吉波桑微微一笑：&ldo;姜女不尚铅华，似疏梅之映淡月。即便尘埃拂身，亦终归洁净之道。&rdo;

如懿和缓含笑，有拈花看尘的闲雅之态，道：&ldo;是本宫妄言了。中秋已过，大师也该回归修行之处。本宫是红尘之人，不通禅意，但遥想大师修行处虽然苦寒，亦应自有清净大自在。&rdo;

安吉波桑宽和地微笑，对着如懿道：&ldo;皇贵妃自言不通禅意，这些时日，我与皇贵妃亦少有谈论。然偶然在雨花阁中所见，皇贵妃虽是红尘众人，我却并未在皇贵妃眼中看出有所求，有挂碍。皇贵妃似乎，并不笃信神佛。&rdo;

无所求么?如懿心想，或许吧。或许所谓的皇后之位、太后之位、太子之位、皇位，都只是她要去做要去谋算的东西，而非她在意的东西吧。她是想要当皇后，但事实上当皇后对她而言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她微微一笑，&ldo;神佛可静心慰己，让漂泊无助之心有一寄托安慰之处，但并非达成所求之途径。若向神佛求所求，是亵渎。所以本宫只愿凭自己所做，得自己所求。&rdo;

波桑凝视她须臾：&ldo;信神佛的人有心软之处，只信自己的人必然受过谁都不可信的创痛。皇贵妃目光清明，来日自然会有好结果。&rdo;

他待要再说，李玉已经出来，满面笑容道：&ldo;大师，皇上在里头等您了，快请吧。&rdo;

如懿见安吉波桑进殿，招手让李玉过来，目光一瞥门口的进忠，淡淡道：&ldo;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你这两个徒弟，进保是个好的，那进忠眼皮子太活泛，过段时日就料理了吧，别给了旁人可趁之机。&rdo;

李玉眉心一凛，悄声答应：&ldo;奴才明白。这御前想打发个人，说容易也容易，奴才的徒弟总归也不止这一个。&rdo;

如懿静静地点头，忽然又想起来惢心的事，低声道：&ldo;另外，惢心也老大不小了，本宫不想耽误了她。本宫也知道你的心思，有些话你不说，她便永远不会知道。&rdo;

李玉目光中掠过一丝急剧的痛意，微微苦笑：&ldo;皇贵妃清楚，奴才……奴才终归是痴心妄想罢了，给不了惢心一个普通女子的幸福。&rdo;

&ldo;本宫说这些，只是可怜你的一番情意。你说了结果如何，全看惢心的，本宫不会为惢心做这个主。&rdo;如懿无谓地笑笑，&ldo;其实有些时候，做过什么努力，也不能改变结局。本宫的妹妹来年二月里要出嫁了，若是惢心答应嫁给江与彬……本宫会为她求皇上的恩典。你，把握时间吧。&rdo;

李玉最终有没有剖白心意，他究竟说了些什么，这些如懿都不得而知。她只知道除夕那日李玉找了惢心出去，回来时惢心眼圈红红的，头上多了一支碧玉海棠发簪。第二日江与彬来给永瑾、璟嬆和永珑诊平安脉，过后便向如懿求娶惢心。

事已至此，如懿便也知道了惢心的心意与选择。如懿的妹妹乌拉那拉&iddot;岚楹已经与大理寺少卿西林觉罗家的公子定了二月八日迎娶，皇帝也亲自赏了东西添妆，如懿便趁机向皇帝求了恩典，择了一个艳阳天，将惢心赐婚与江与彬。

赐婚出嫁那一日，虽称不上合宫惊动，但顾及皇帝赐婚的荣耀，如懿又是皇贵妃之尊，自然上至嫔妃下至宫人，都乐得锦上添花，一一送了贺礼来。

如懿亲自替惢心盖了红盖头，她头上的碧玉簪温润生光，是另一个人对她的殷切祝福。送到宫门边，如懿望着一对新人消失在黄昏的烟尘里，对身旁的李玉道：&ldo;其实你的心意，即便不说，惢心亦是明白的。&rdo;

李玉的脸上，欢喜与颓然交织着，&ldo;奴才与皇贵妃都是一辈子都出不去的人了，惢心既然能出去，总比都熬在宫里强。&rdo;

如懿笑意低微，&ldo;人与人，往往就是差了那么一丁点儿的缘分。其实想想你已经比本宫幸运许多，至少这一生你还能看着惢心，看着她平平淡淡地过完这辈子。&rdo;

&ldo;皇上……不是也在皇贵妃身边么?&rdo;李玉微愕地目视如懿，窥得一点儿不能言说的弦外之音。

如懿付之一笑，转身扶着移筝的手悄然离去。

此后，翊坤宫中除了移筝这个掌事姑姑，便只剩了菱枝和芸枝两个大宫女，如懿便又从内务府调来了两个宫女，都是叫三宝查过家世身份的，也算清白。然而，惢心仍会在得闲时来宫中当几日差。于是那几日里，来往于翊坤宫于养心殿之间的人就会从进保换成李玉。

孝贤皇后的丧期已经过了一年，皇后母族惴惴于宫中无富察氏女子侍奉在侧，便选了一位年方二八的女子送来，那女孩子出于富察氏旁系，相貌清丽可人，丰润如玉。皇帝倒也礼遇，始入宫便封为贵人，赐号&ldo;晋&rdo;，与景阳宫的婉嫔同住。而李朝也因嘉贵人的失宠，送了几名年轻貌美的李朝女子来，皇帝并未留下，都赏赐了各府亲王。嘉贵人本以为有了转机，屡屡献上自己所做的吃食和绣品，皇帝却连收也不收，更不过问她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