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秋月心下一松,明白了任歌行想做什么。
于是邵秋月心领神会,顿时转化了攻势,二人的打斗一时间变得煞是好看,枪如分花拂柳,剑如踏水横波,一剑清风,折腰堪堪闪过;一枪秋水,纵身游刃于锋芒之间,落花如雨,流雪回风,云间闪电,掌上惊鸿——
这场面可比所谓比武漂亮多了。
本来台下本来还有人喝彩鼓掌,到后来竟鸦雀无声,满场只有冷铁铮然,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任歌行猝然出手,羽霄挑住长缨枪的枪头,任歌行和邵秋月对视一眼,羽霄剑与长缨枪同时脱手,在空中颉颃交接,然后锵然落地。
任歌行负手笑道:“姑娘好身手。”
邵秋月心道任歌行真是放得一手好水,她摇了摇头,道:“我们打平。”
任歌行道:“既是平手,姑娘且待如何?”
邵秋月接道:“任……这位大侠意欲如何?”
任歌行道:“打了半日,想必邵姑娘也累了,今日平手,不如改日再战,便也不必搭这擂台了。”
打到这里,是这条道上的,差不多也都认出任歌行来了,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自然给他个面子,认不出来的,也能看出来这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也不敢再造次,看热闹的兖州街坊个个满意,说今天这场比武招亲真不赖,打得比《三岔口》还热闹,烈火烹油刚要被拖成一碗温吞水,此时人群中那个卖瓜的小贩可能是瓜没吃够,大声喊道:“打成个平手,这郎君你还嫁不嫁?嫁不嫁?”
杨晏初瞪他——刚还在你这儿买过瓜,你丫转眼就卖我男人!
邵秋月柳眉一立:“我嫁不嫁与尔何干!你若不服,上来与我打过!”
卖瓜汉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威武不屈地扯着嗓子嚷嚷:“多新鲜,你这小嫚儿比武招亲可不就是为着招揽个如意郎君,现在打成个平手,问你嫁不嫁,却要来打我!”
大戏唱上了,恨不得就一眼看到尾,把台上俩人直接塞到夫妻对拜那一截去,那卖瓜的可能也是瓜没卖完舍不得走,一直在那儿带节奏地喊:“嫁不嫁,嫁不嫁!”
隔着不远那个卖瓜子的听他喊了两声,也跟着嗷嗷:“嫁不嫁,嫁不嫁!”
李霑拎着一兜瓜子,杨晏初拿着一瓣瓜,俩人都他妈傻了。
只要有那么一两个不知道为什么总之特别兴奋的,整个人群的气氛就很容易被带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群众们一看好家伙还有一出,也跟着一起嚷嚷:“嫁不嫁,嫁不嫁!”
杨晏初在一片“嫁不嫁”的巨大浪潮中声嘶力竭地逆流而上:“嫁你大爷!那是我男人!”
两个人被起哄晾在台上,底下恨不得要从“嫁不嫁”喊到“入洞房”了,任歌行有点尴尬,他不喜欢大声嚷嚷,可是让人家姑娘大声嚷嚷也不是那回事儿,他一脚踩住羽霄剑剑鞘,剑鞘瞬间立了起来,他收剑入鞘,抱着剑朗声道:“诸位!”
“娶不娶啊你!”
“既已平手,再战自有定夺,今日若谁还想上台求亲,便与在下打过!”
任歌行一正经起来浑身带煞,那看热闹的便觉出没意思,也不起哄了,半晌,也没有人再上台,气氛也就逐渐冷了下去,人群有了渐渐散开的趋势,任歌行刚松了口气,突然,台下传出一个声音:“在下求亲,愿与大侠一战!”
任歌行一瞬间脑袋都大了——这又是哪出,今天简直就他娘的不宜出行!
然而,他迅速地反应过来,这声音似乎非常耳熟。
有白衣剑客飘然上台。那剑客背着剑,身上却无戾气,眉眼弯弯,天生一副笑相,皮肤白皙,倒是和邵秋月十分有夫妻相,只是眉眼似有疲态,一身仆仆风尘。
任歌行瞪他,那剑客听见表面稳如老狗的大侠内心绝望的嘶喊——
“他娘的你怎么才来!就因为你俩这破事,我回家得跪碎一车搓衣板!”
肖聿白讨好地笑了笑,刚想说什么,斜剌里一枪劈头盖脸地冲他砸了过来,邵秋月眼眶都红了,追着他砍:“你还知道回来!”
肖聿白被邵秋月的长缨枪追得满场乱跑,他本来就擅长轻功,人送雅号“逐云”,两人一跑一追,简直跳舞一样赏心悦目,本来已经散去的人群又聚拢起来,而且越来越拥挤,还有大人怕小孩看不见,把孩子放在脖颈上看的。
肖聿白足尖轻点,朗声道:“我若赢了邵姑娘,便不必再与大侠比试了吧!”
任歌行后撤一步:“您自便。”
肖聿白一个闪身躲过邵秋月一枪:“秋月,秋月,你听我解释!”
邵秋月一□□过去:“给老娘死!”
肖聿白叹了口气,不再闪躲,一把抓住了□□的枪头,邵秋月一愣,赶忙收了力道,可还是有血顺着肖聿白的手掌细细地淌了下来,肖聿白低眉顺眼地笑着,柔声道:“秋月,我娶你。”
邵秋月怔住了,眼睛蓄起泪来。
肖聿白用带血的手掌轻轻往外一抽,长缨枪登时落地。
邵秋月绷着嘴角,声音却在抖:“你怎么才回来。”
肖聿白沉声道:“抱歉,我回来晚了。”他转过头,对任歌行道,“大侠可以让我抱得美人归了罢?”
任歌行心累地摆手,只想下去找媳妇:“可可可。”
一场比武招亲终于就这样闹闹哄哄又乱七八糟地收场了。人潮好不容易散去,今次一遭,不知道要做了多少说书人的谈资。五个人找了家酒楼的雅间坐下,肖聿白赶紧说:“这顿我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