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是,我犯了错,我私自,那你要怎么样才肯认我这个外公?&rdo;齐家信颤抖着手拍打胸口,&ldo;何权,你是要我齐家信,给你跪下磕头认错么?!&rdo;
何权周身一震。
监护仪报起了警,齐家信过于激动,心率上升所致。值班医生冲进病房,用责怪的眼神看了何权一眼,示意他最好出去。何权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刺激外公,起身想走,可齐家信牢牢拽着他的手不松开。
坚硬的外壳轰然碎裂,齐家信当着一屋子的医护人员老泪纵横‐‐
&ldo;阿权,可怜可怜我这孤老头子吧,我不想死的时候,身边一个肯为我真心掉眼泪的亲人都没有……&rdo;
第62章
郑志卿在门外听到警报,又看到医生护士往病房里冲,犹豫了一下没进去。这种时候访客都得去外面等着,哪怕他是干急诊出身也一视同仁。不清楚病患的具体情况很容易误判,绝不可多事。
很快,何权从病房里退出来。郑志卿迎上前想询问齐家信的情况,可被何权一把推开。他眼看着对方捂着嘴冲进走廊尽头的卫生间,也忙跟了进去。
精神上的重压使得何权胃里止不住的痉挛,吐到几乎无法呼吸了还在干呕。郑志卿一手拍着他的背,一手扯下几张擦手用的纸巾,沾湿后帮他擦去满脸的泪痕和溅到衣服上的污渍。
何权弓身用双手撑在洗手台边缘,抖得如同筛糠。郑志卿等他稍微缓过点劲儿了,把人架到卫生间外面的走廊,按到椅子上坐下。何权现在看起来糟透了,眼里满是呕吐压力所致的血丝,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神情涣散,像是彻底被什么压垮了的样子。
郑志卿焦虑的皱起眉‐‐如果齐家信突然死亡,后续何权要面对的将是牢狱之灾。
漫长而焦心的沉默过后,何权喃喃自语着:&ldo;他怎么能……要求我可怜他?&rdo;
郑志卿稍稍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人死了。他蹲下身,搓着何权的胳膊轻声说:&ldo;齐老岁数大了,说什么你听听就好,啊,别上火。&rdo;
&ldo;不,他是在逼我。&rdo;何权抹了把眼睛,鼻音浓重地抽吸着,&ldo;一位耄耋之年的老人,仅仅是要求一份亲情,我要是不给他,那就是罪大恶极,可……我不知道……志卿,我可以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不去计较以前的事,但我没办法爱他!&rdo;
&ldo;别勉强自己,阿权,慢慢来,老人都这样,哪怕一个礼拜接到子女的一个电话也会很开心。&rdo;郑志卿站起身,搂住何权的肩膀把那颗毛卷卷的脑袋压到自己身上,任由对方把鼻涕眼泪糊到外套上,&ldo;等以后有空,我陪你去看他,不多待,五分钟十分钟的,喝杯茶的功夫。齐老心里有悔,他希望得到你的谅解……诶,你知道你这倔脾气随谁了么?&rdo;
何权用脑门使劲顶了顶郑志卿结实的腹肌,没说话。这时医生到走廊上找家属,郑志卿看到忙推推何权的肩膀让他过去。
齐家信没大碍,就是心动过速。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再刺激患者,郑志卿见何权不搭腔,替他应了下来。离开之前何权被郑志卿拖进病房,跟齐家信照了个面才走。
看着齐家信望向何权时眼里流露出的乞求,郑志卿略替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感到心酸。
上车后,郑志卿问何权:&ldo;回家么?还是去吃点东西?你刚都吐干净了。&rdo;
&ldo;去墓地。&rdo;何权侧头望向车窗外。
郑志卿稍作反应,发动汽车。念书时他曾经陪何权去过几次墓地,拜祭双亲。墓园在郊区,也不算太远,开车大概四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以前他们去的时候还都没有自己的车,先坐公交再坐郊县大巴,得折腾两个多小时。
每次去墓地的时候,何权一路上都很安静,紧紧靠在他身边,始终不放开他的手。将车开到宽敞路段上进入平稳行驶的状态后,郑志卿伸手握住何权的手,就像以前一样。
冬天的墓园清冷萧瑟,偶见扫墓的人抱着鲜花和贡品走过。郑志卿在服务处那买了捧香水百合,以前何权来总会带一支郁金香,可今天一路都没看到花店所以没买。
这里不是昂贵的墓园,也不收额外的服务费,工作人员只是扫扫落叶,对于墓碑并不怎么上心管理。何权很久没来了,特意在服务处要了水桶和毛巾,准备好好清理下杂草和尘土。
三十九排,二百七十七号墓穴,郑志卿来过一次便记住了这两个数字。
在墓碑前站定,何权轻轻抽了口气‐‐墓碑上不能说没有一丝尘土吧,但也是轻薄的浮尘,周围几乎没有杂草,看上去最近才被好好的打扫过。逝者遗照的下方,歪倒着一束枯萎了的郁金香。
&ldo;齐老来过。&rdo;
郑志卿说着,放下手里的水桶,拧了把毛巾蹲下身擦去墓碑上的浮土,然后将脏水倒到后面的土地上,再把干掉的郁金香花束放进桶里,等下带回管理处那再扔垃圾桶。
何权放下百合花束,抬手轻轻抚过双亲的遗照,眼睫微颤着湿润起来。
&ldo;儿子不孝,一直没来看你们,别怪我啊,太忙了。&rdo;他呼了口气,将眼泪憋在眼眶里,然后把郑志卿拽起来,拉住对方的手紧紧攥住,&ldo;这人你们认识,郑大白,我们俩又在一块儿了,今天来就是跟你们说一声。别担心,他不敢欺负我,我床头柜里放着手术刀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