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炎夏笑了,“你以为人人都跟韩家似的,每天还给你煮两个鸡蛋?”
黄茂林顿时呆住了,然后红了脸,“阿爹说这个作甚,韩家婶子心好,听说我每天早上走的时候没吃饭,时常给我些吃的。”
黄炎夏哼了一声,早上叶氏藏那两个鸡蛋的时候被他发现了,他当时心里怀疑,刚才不过随意开口一诈,果然这小子就说了实话。
黄茂林转了转眼珠子,“怎么,阿爹今儿也吃了煮鸡蛋?”
黄炎夏一屁股坐到厨房门口的小凳子上,“你老子我今天沾你的光,吃了两个煮鸡蛋,不过也送了三两水豆腐和两张千豆腐。”
黄茂林一边盛饭吃一边笑着和黄炎夏皮脸,“阿爹,韩家婶子人最好了,对人实诚,又和善。韩家大妹妹虽然听说脾气大了些,但特别能干。她脾气大也是外人欺负到头上才发脾气,对家里人好着呢。”
黄炎夏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他还得再打听打听。
再说韩家,黄炎夏走后,叶氏带着两个女儿进门回家。
叶氏把袖子里两个鸡蛋放到碗里,梅香也没敢问太多。阿娘做事,自然有阿娘的章程,也不必事事都问,慢慢看着就能悟透了。
吃过了饭之后,叶氏去菜园里干活去了,梅香在家里洗衣裳,照看家里。
这两天要分葱种,叶氏要先用铁锨把空闲的菜地挖了,再用密齿铁耙把大块的土坷垃整的细细的,然后挖一条条小沟,从原来的葱地里连根拔了一些葱,一根一根分好,再依次把所有葱种到沟里。刚种下去时,葱都稀稀拉拉的,用不了多久,每一根葱都能发成一大束。
梅香这几日慢慢开始用左手,比如拿水瓢、和右手一起搓手巾,虽然膀子一点也不疼了,她也不敢太使劲。她必须要把自己修养好,这样才能再次挑起家里的大梁。如果她的膀子好不了,外人没了忌惮,定然又会欺上门来。
好在她右手正常,提水、扫地、喂猪、洗衣裳,绝大部分时间用的都是右手,倒也无妨。
日子就这样细水长流地过,黄炎夏如今天天到韩家岗来卖豆腐。他人头熟,但凡想打听什么,总是能不动声色地打听到。
就几趟的功夫,他就打听到了许多事情。果真如叶氏所言,有那看不惯梅香的,就说她脾气大,连堂哥都往死里打,一个姑娘家家,比男人力气还大,这以后还了得,谁能降得住。还是王家聪明,及时退亲,不然这样的母老虎娶回家,一家子都要遭殃。
有说坏的,自然就有说好的,什么能干、能吃苦、田里地里家里油坊里样样拿得出手,长得排场,家底子好以后嫁妆定然不会差了。
黄炎夏心里自然有杆秤,他与赵氏那样的愚蠢妇人想得不一样。如赵氏那样的蠢人,在男人面前大气不敢出一个,在儿子面前也是没有一丝脾气,但只要是个人,心里自然会有不痛快的时候,她的不痛快,全指望发到儿媳妇身上。有了这重心思,自然希望儿媳妇柔顺,任打任骂。要那么大的力气作甚,她力气不大,不也是田里地里忙活个不停。
黄炎夏不怕儿媳妇能干,能干才好呢,能干才能把家业撑起来。有个能干的亲娘,孙子们也能多享福。
黄炎夏对所有好的坏的评论都不做评价,仿佛像个局外人一般,人家夸,他跟着夸,人家贬损,他跟着打圆场。
这样打听了十来日,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黄茂林逢集上镇上卖豆腐,只能见到叶氏,背集又去不了韩家岗,整日心里急的猫挠似的。
这一日,他实在忍不住了,起个大老早,到豆腐坊一起干活。趁着杨氏还没起床,她又问黄炎夏。
“阿爹,儿子求您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了?”
黄炎夏嗯了一声,“看着石磨,你急甚。这是能急的事情,不得慢慢安排。”
黄茂林顿时喜上心头,“多谢阿爹。”
黄炎夏哼了一声,“我可跟你说好了,娶个这么厉害的婆娘,以后要是见天捶你小子,可别来找我哭。”
黄茂林咧嘴,“那不能够,阿爹,韩大妹妹厉害,那是对外人,她连大声话都没跟我说过。”
黄炎夏想了想,忍不住提醒黄茂林,“你阿娘想把红莲说给你,就是怕你娶了旁人,以后与她为难。你若想这门亲事能成,也要稳一稳她的心。”
黄茂林一边往石磨眼里加黄豆,一边对黄炎夏说道,“阿爹,等以后梅香进门了,你们就晓得了,她并不是那等小气人。我知道阿娘担心什么,您尽管让她放心,她虽不是我亲娘,但茂源是我亲兄弟,小时候你们都忙,弟弟妹妹还不是我带大的。”
黄炎夏点点头,“你能明白就好,阿爹在中间也为难。”
黄茂林抬起后看向黄茂林,“为了儿子的事情,让阿爹操心了。”
黄炎夏没有看儿子,半晌后悠悠说道,“只要你们都好好的,阿爹多做些也是应该的。”
黄茂林听得鼻头有些发酸,这么多年,阿爹一直在维护着自己,若不是阿爹看的紧,他的日子哪里能这么好过。不光学了家里的手艺,还能单独去卖豆腐,每日交账阿爹从不多问一句,交多少算多少。正是因为黄炎夏的绝对信任,黄茂林才从来不背地里藏一文私房钱。他所有的私房,都是黄炎夏给他的,算是过了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