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的另一头,沈晓叶看到了一个还开着门的网吧,卷帘门半开半合,一块肮脏的蓝色布条挡住了视线。
晓叶平时最讨厌网吧这类地方,在她的心目里,只有不良少年与小屁孩才在网吧里厮混,高声呼喊着打cs,或是咒骂着玩传奇。烟味、汗味、脚臭味混杂其间,键盘旁堆满烟头与吃过的方便面空碗。想一想都觉得恶心,沈晓叶决定快步走过这间网吧。
网吧的左边是一条窄巷,只能容两人并排走过。在江都市,即使是市区,也常常有这样的窄巷,在这里居住的大多是平民与下岗职工。远远的就可以嗅到一股馊臭味。
沈晓叶捂着鼻子转过了脸,背对着这巷子口。这时,她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得好快,跑得好急。
晓叶还来不及转过身来,已经被一个人撞倒在了地上。
她的膝盖撞击在冰冷的地面,好疼,一块紫色的青淤马上就浮在了腿上。
好个冒失鬼!沈晓叶转过身来正要发怒,一看到面前的人,愣住了。
在她面前站着一个佝偻的老太婆,一身黑衣黑裤,就连布鞋也是黑色的。脸上布满沟壑,皱纹像一条条沟渠纵横在苍老的面庞上。她干枯的眼睛里尽是浑浊的颜色,看不出她到底有多大的年龄,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的年龄一定不小了,眼珠里全是藐视一切的神色。她直勾勾地盯着晓叶,一动不动,像是一个地狱里逃出来的黑巫婆。
这老太婆死死地瞪着沈晓叶,良久,然后猛地发出了尖厉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是神经病吗?晓叶对自己说。怎么自己运气这么差,想要出来散散心,偏偏这么不巧,碰到了一个古怪的老太婆。
这身着黑衣的老太婆使劲地笑着,猖狂地笑着,不顾一切地笑着,笑得弯下了腰,笑得手扶着肚子,笑得浑身不住战栗。她似乎看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她似乎可以体味到世界上别人所不能觉察到的快乐。她是个疯子!疯子!疯子!
“我得逃离这里。”沈晓叶对自己说,可她在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全身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两只手浑然没有半点力气,两只脚也像是不属于自己了,不能移动哪怕是一公分的距离。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就像是身处梦魇一般?晓叶被恐惧笼罩,刹那间,她仿佛被一只看不到的大手紧紧扼住了咽喉,令她无法呼吸。
是的,无法呼吸!
突然,老太婆停止了狂笑,这笑声消失得那么突然,仿佛一瞬间就刹住了车。四周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她面无表情,郑重其事地望着沈晓叶,缓缓抬起了手,竖起食指放在嘴唇边,仿佛在说:“姑娘,别说话,安静!安静!安静!”
晓叶像是被妖孽缠身,一动不动,连话也不会说了。她的喉头如被枯枝缠绕,勒得透不过气来。
老太婆脸颊微微动了一下,然后放下枯枝一般的手指,指向了沈小叶。她的喉头涌动,干瘪的嘴里发出了漏风的声音。
“都会死的……都会死的……都会死的……”
言语里没有一点感情,恰似一个巫婆,念着她的咒语。
“都会死的……都会死的……都会死的……”
“都会死的……都会死的……都会死的……”
“都会死的……都会死的……都会死的……”
不等晓叶反应过来,老太婆转过身来,抬起头望着天,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歇斯底里,笑得荡气回肠。
晓叶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惧包围着,全身瑟瑟发抖,战栗不已。正当她想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时,她看到老太婆的肩膀抖了一下,然后又转过了身,死鱼一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眸子里什么神采也没有,就像两个通向未知目的地的隧道一般,黑洞洞的,又像两口张开的大嘴,想要吞噬掉晓叶。
沈晓叶受不了这巨大的惊悸,张开嘴,大声地尖叫起来。
“啊——救救我——救、救命啊——”
03
谢依雪起床的时候,看到沈建国与沈晓叶都出了门,何姐还在厨房里忙碌着,但已经是在忙着做午饭了。谢依雪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不由得捂着肚子叹了一口气。
昨天一晚上她都没有睡着,她分明听到防盗门响了一下,沈建国回来了。可他却没有进房睡觉,而是不停在客厅里踱来踱去。他在想什么?他为了什么彻夜不眠?是为了那个叫欧阳梅的贱人吗?
一想到这里,谢依雪就感觉心里一阵隐隐的疼痛,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划过心窝。
她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随手从身边拿起了一本杂志翻开。鬼使神差地翻开了一页,上面的黑色粗体标题赫然写着:怀孕期,别让你的丈夫有外遇。
这是一本妇女时尚杂志,这个标题让谢依雪触目惊心,不寒而栗。她慌忙合上杂志,打开了电视。
电视上正在演一个电视购物节目,是推销健身器的。一个身材曼妙的年轻女人正在跑步机上慢跑着,一边跑,一边说:“只有保持最好的身材,才可以留住男人的心。”
谢依雪颓然地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糟糕透顶的身材,她不禁想哭。
她按了按遥控板,电视换了个频道。
电视就有这么个好处,当你需要听到一点声音的时候,它就会唠唠叨叨说个没完,为屋子里增添一丝人气。而当你不想听的时候,只需一按,它就会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