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愣住了。
这算不算个理由?
或许是我的神色稍微和缓了一点,逢觉察言观色,立即上来挽着我的胳膊,露出可怜的样子,望着我。
我无可奈何。
老实说,我心里也有几分感动:从来没有一个人,为了要和我成为朋友,而费这么大的周章。
&ldo;那么我们怎么走?&rdo;他的确是个极聪明的孩子,已经从我脸色上知道,这一关算过去了,立即开始提出实际的问题。
我望了望环绕在四周延绵的青山,叹了口气:&ldo;翻山。&rdo;
&ldo;山?&rdo;逢觉惊讶地看着我,&ldo;那里来的山?&rdo;
&ldo;那是什么?&rdo;我指着山的方向。
&ldo;城市。&rdo;他说。
我又叹了一口气,他仍旧是陷在幻像里。如果他看见的是一座城市,我又如何叫他来翻越那座看不见的山?我颇觉头疼,无法想象他的状况。
四周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或许比什么都看不见更加糟糕。
&ldo;跟我走吧。&rdo;我牵着他的手。
从我们站立的地方到山前,没有明显的道路,只有不连贯的人踩出来的小道,歪歪扭扭,一路上拐了很多大弯,总算到了山前。
山上密密的满是树木,树木之间有一人高的灌木和杂草,看来是很久没有人上去过了,我围着山脚转悠了许久,竟然找不到一条可以上去的路。正犯愁间,逢觉已经很不耐烦,拉着我往前一冲:&ldo;你在城门前转这么久,为什么就是不进去?&rdo;
城门?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他已经拉着我直朝山上冲了过去。我们这样一冲,势不可免便陷入了草木从中,然而,多奇怪的感觉,我丝毫没有感觉到草木划过身体,面前仿佛毫无遮碍。
正疑惑间,我们已经越过掩盖在山体之上的草木,借着那一冲之势,继续前冲。我惊讶地看见,自己的身体与山坡上的泥土相接触后,没有一点阻隔,没有一丝障碍,就这样轻柔地进入山坡之中,仿佛进入空气,我甚至没有一点感觉。
&ldo;这是怎么回事?&rdo;我大叫一声,整个身体都已经进入泥土下面。
我眼前豁然一亮‐‐泥土下面,竟然是个繁华的都市,高楼林立,车来人往,色彩与声音眩人耳目。
果然是个城市!这么说,这次陷入幻像的是我,而非逢觉。多么变化无常的世界!
我回头看看,我们所来的地方,在我看来,仍旧是一片山坡,只不过是山坡泥土下的那一面,与表面有点龟裂的状况不同,这一面松软潮湿,散发着新鲜泥土的芳香,无数植物的根须从上面垂落‐‐好真实的幻象,我忍不住伸手抚摩那些根须,却什么也没摸到。
真奇妙,我暗暗赞叹。
&ldo;我们去喝点饮料。&rdo;逢觉指着一家店铺。那是一家冷饮店,装饰得花里胡哨,门可罗雀。
这次是谁看到的是真的?我心里暗暗嘀咕。象逢觉询问,他看到的情况和我看到的是一样的。
是不是我们终于走出那个会让人产生幻象的地方了?
我们走进冷饮店,选了靠窗的位置。逢觉要了一杯番茄汁,我要的是奶茶。因为人少,饮料上得很快,我们一边大口吸食,一边透过窗口看街道上的风景。奶茶很浓很香,让我思念起家门口对面那家很有名的奶茶店,那里的奶茶别具风味,我每天都要喝一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我有些伤感地想。自从进入这个世界,这是我第一次吃东西,不吃的时候,好象也不渴不饿,真是奇怪。
我在这里胡思乱想,逢觉也满店飞着他的眼珠子,想找点开心的事情来淘气一下。与我们比邻而坐的是一对母女,那女孩大约两三岁,正在为什么事情撒娇,母亲不断温言安慰,眉宇间一派慈祥安宁。逢觉注意到她们之后,便再也不肯挪动眼珠,一直定定地看着,终于让我也注意起来。
&ldo;怎么了?&rdo;我看了一阵,没发现那对母女有何特别之处。逢觉却看得入神,竟然没有听到我说话。我摇摇头‐‐他或许是羡慕人家有妈妈罢?他自己是个没有父母、没有来历的孩子,羡慕别人也是很正常的。想到这点,我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逢觉的神色很奇怪,他脸上出现的并不是我以为的那种羡慕神情,那种神情,应该说是,贪婪!
这种神情,好象在哪里见过,我困惑地看着他。
忽然,他的鼻子朝空中翕动两下,似乎闻到了什么好闻的味道,喉头咕隆几下吞咽了几口口水,眼睛晶莹透亮,贪婪之色更盛,简直是垂涎欲滴。
我心中猛然一动,,模模糊糊想到了什么。
仔细地看看他,发现他的目光并不是落在那对母女身上,而是单独落在母亲身上,定定地盯着那母亲身上的某一点。
我心里猛然一凉‐‐他死盯着的,是那母亲的血管。母亲的皮肤象牛奶一般雪白细嫩,手腕上的血管在皮肤表面形成淡蓝色的树状花纹,十分动人。
逢觉又连吞了几口口水。
那做母亲的完全没有觉察到他的目光,仍旧是满面祥和地跟她的小女儿说话。
我脑海里回响起那个红衣小鬼说的话:&ldo;人类的血,在他们仁慈的时候,真的比什么都香啊!&rdo;
逢觉此时的神态,和那个小鬼,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