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带不虞之色,“不过是些小病罢了,偏偏要弄出这般阵势来。李芸,你要是不想干了,那就趁早滚蛋,旁人想要当佃户,都没得当。”
“你嫌弃早出晚归苦,那你知不知道,在这个越城,还有多少人羡慕你,能够成为我齐家的佃农?但我齐家的佃户,那是你的福分,你居然还在那装病,你对的起本老爷吗?”
被称为李芸的妇人,刚灌下一杯淡盐水,而恢复一丝血色的嘴唇,再次变得煞白。
她下意识地膝盖一软,跪在沟渠里,哆哆嗦嗦道,“齐、齐大老爷,不是贱民对不起老爷,实在是家中小女病重,贱民整宿整宿地没睡,这才出了意外……”
齐老爷听到这里,怒气微消,他的眸中露出思索之色,“我记得你家的那个小丫头片子,如今也有十五了吧……”
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却让妇人的脸色猛地煞白。
就见齐老爷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她的病,你不必着急了。本老爷会治好她的。”
说完,他感慨道,“十五了啊……正是韶华好时光,想来……”也能卖出个好价钱。
一想到那张稚嫩而初具风情的容貌,齐老爷心中火热起来,他心情颇好道,“小宋啊,既然看都看完了,我们也该走了吧?”
宋澜衣抬眸,看向他,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柄长剑。
她歪了歪脑袋,眼眸明亮,但眼底,却是一片冷漠:“你叫谁小宋?你?配吗。”
齐老爷起先是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旋即,他感受到四周投来的诧异目光,脸颊猛地涨红,只是就在他想要发火的那一刻,齐老爷又想起了他们来自北域的身份。
千钧一刹那,他硬是忍下了这股气,皮笑肉不笑道,“小丫头,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宋澜衣将剑身抹的锃亮,才抬头冷笑,“不知死活的臭虫,也敢这么叫我。你要是活腻了,我不介意把你脑袋劈成两半。”
“哈!”这下轮到齐老爷笑了,“我不知死活?宋澜衣,你别以为自己是个医师,救了几条人命,就真成大慈大悲的菩萨了。论起做过的善事,我哪个不比你做得多?”
“百花楼中的那些妓女,梨园中的戏子,哪个不是被自己父母抛却。若是没有老爷我赏口饭吃,你觉得,他们能够活下来吗?”
“宋澜衣,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你以为你在拯救这些人吗?你信不信现在就在这问问,看看你所可怜的这些贱民,是帮你,还是帮我?”
宋澜衣听到这话,却笑了。
她目中似有寒星,冷然道,“你是善人?姓齐的,你少他娘的在那放狗屁!你口中,一口一个的贱民,究竟为什么会卖儿卖女?究竟为什么会沦为要靠你施舍的佃农,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吧?”
“太祖时期,天下土地重新丈量划分,做到人人皆有田,人人都安居乐业。结果呢?这才建康几年?如你一般的士族,兼并土地,官商勾结,利用下三流的手段,将百姓手中的田产谋夺。”
“但是百姓们能做什么?为了混口饭吃,只能继续种地,既然没田种了,只能成为你家的佃户。”
“靠着每季的佃租,你吃着大鱼大肉,满口流油。他们只能吃着糠咽菜,兜里几个钢镚晃荡,读书对他们来说,已经成为了奢望。跳出阶级的路被堵死,你让他们怎么才能不被你白眼,不被你称作贱民?!”
“你所谓的高高在上,就是趴在他们身上,吸取着血液,像是一条烂泥里的吸血水蛭一般!这还不算最坏的,若是遇上年景不好,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你便鼓动他们卖儿卖女,嘴上说着是去镇上大户人家做小工,实际上呢?”
“她们那些干干净净的女孩子,卖笑的卖笑,唱曲的唱曲。你他妈的,难道不觉得自己恶心、肮脏、卑鄙,下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