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远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大爷一眼,他担心若是自己径直说出了身份,会让大爷有些尴尬。
可这大爷却丝毫没有察觉出异样,而是依旧热情地看着林知远,寒暄道,“小伙子看你这个样子,也不像是本地人啊!从哪里来的,怎么考这么远来上班?”
见大爷自动略过了刚刚的话题,林知远心里暗自庆幸,连忙答道,“我是汉南省人,之前也在那边工作,最近组织上才把我调过来”。
“调过来的?”
大爷听到这话,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后又露出一副极其好奇的模样,“居然还可以这么远调动?你是怎么调的?咋会想着调到塔城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来呢?”
林知远有些无奈,他又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或许是终于察觉到了林知远脸上的异样,大爷连忙解释道,“我是皖西省人,老伴走得早,家里就一个女儿,几年前,女儿考上了塔城县政府的公务员,到这边来上班后,我就一个人留在了家里,每天都寂寞得不知道该去做什么。后来啊,实在按耐不住想女儿的心,我索性就把家里放下了,跟着她来到了这边,想着自己随便找个什么能养活自己的活儿干就行,主要是能和女儿在一起!不过好在这边的领导对我们很照顾,在听说了我的事情,又知道我会做饭后,便把我安排在了食堂里干活”。
大爷看着林知远在认真听自己讲话,甚至都忘记了吃东西,他连忙招呼道,“你边吃啊!一会儿这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随后,便又自顾地说了起来。
“这几年啊,随着年纪变大,我的身体也大不如前,而这人老了,也不知怎么的,就更容易想家。我女儿也是心疼我,加上她也满了服务年限,所以从去年开始,她就提交了岗位调动的申请,打算调回去。但是这都过去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刚刚正好听到你说你是调过来的,所以我才想着问问你!不好意思啊小同志,打扰到你吃饭了!”
见大爷一脸真诚,甚至还面露愧色,林知远刚刚的尴尬瞬间消失,甚至还被这浓浓的亲情所感动。只是,由于他对这种干部调动的事情也不是特别清楚,而自己的经历又比较特殊,并不具备什么参考性,所以对于大爷提出来的问题,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在两人尴尬对视之时,于向东从二楼走了下来。
“知远,你怎么在这儿吃饭?”见林知远坐在一楼,于向东有些疑惑,走近之后,他说道,“下次到二楼去吃!”
虽说于向东并没有径直说明为什么他们要到二楼去吃,但林知远也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冲着他点点头后,便也没有说话。
倒是他面前的这个大爷,露出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立马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呆愣在那里,望了一眼于向东后,这才轻声喊了一句,“于书记”。
冲着他点点头,于向东又看向林知远,“今天下午我到了一趟你办公室,原本打算来看看你习不习惯,但是联络员却跟我说你出去了。怎么刚来第一天就出门了,有朋友在这里?”
林知远连忙摆手,一边说,一边收拾着已经吃完的餐盘,“没有,我下午约了巢鹏局长和叶洪春局长到一家锂矿公司的矿山上去看了看。今天上午,一大帮锂矿老板涌到我办公室里来,说要跟我汇报工作。虽说现在国家倡导政要亲企,但我想应该不是这种亲密方式。所以我就跟他们说了,让他们先回去,到时候我依次到公司去拜访。正巧下午没事,我就约了两个局长陪我跑一趟!”
说话的间隙,林知远已经把餐盘收拾好了。可正当他准备把餐盘拿去清洗时,站在旁边的老大爷连忙伸手接了过去,“领导,我来,我来!”
尽管有些不好意思,但因为于向东还在跟自己聊着天,林知远觉得若是径直就这样离开也确实不妥,于是就把餐盘递给了这个大爷。
“大爷您贵姓啊?”
“免贵姓苏”。
听到林知远主动问起自己的名字,这个苏大爷似乎还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回答道。
微微点点头,又冲着他笑了笑后,林知远这才和于向东一起走了出去。
“这个大爷说他女儿也是咱们政府的,刚刚见我在这里吃饭,以为我是新考过来的公务员,便过来聊了几句!”
怕于向东疑惑,林知远同他解释道。
“对,他女儿叫苏小琴,是我们县委办的一个正科级干部,你俩在那儿聊什么呢?”
于向东不禁好奇,这个林知远看起来也有点意思,怎么跟个食堂做饭的大爷也能够聊到一起去。
“没什么,就是简单寒暄了几句,说我不像是塔城本地的,问我从哪里来之类。噢,对了,他不也是外地的嘛,就又问了下我关于干部调动的事情,说他女儿也提交了申请准备调回去,但是一直都没有下文”。
走出食堂,一股钻心的寒冷袭来,直奔林知远的骨缝。
不得不说,这大西北夜晚的低温确实没有丝毫夸张,作为一个在内陆温暖省份长大的孩子,直到此刻,林知远才算是明白,那些新闻里讲的夜晚冻死人的事情,并不是在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