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从早到晚的忙碌下来,或许唯一值得高兴的事,大抵就是发工钱了。
在上海滩的大小码头,工钱结算的水平、时间都不固定,月结、半月结、十日结、五日结的都有,就是没有日结的,显然前者更方便控制与剥削。
“巧”的是,沈柏龙上工的码头,正是当初他闯荡的叄号码头,拿工钱也不积极,没有亲自去,而是让兄弟沈海穷帮忙代领,这是同村出来的小兄弟,一直出生入死的。
而沈柏龙自己,则在结束上工之后,披上一件棉袍,坐在栈桥上发呆。海浪声声不息,冬季的海风更是侵肌刺骨,不过这些沈柏龙都一无所觉。
“大哥!”直到兄弟沈海穷的声音传来,略带一丝委屈与愤怒,跟在他身旁的另外几名弟兄也是一般,各个表情愤慨。
若是沈柏龙最大的特质是什么,大抵就是那种与神俱来的影响力了,回上海不过四个人,几个月的时间下来,身边又聚集了十来名弟兄,相互扶持,抱团取暖,一起在这上海滩生存。
“出了什么事?”沈柏龙问道。
沈海穷从怀里掏出几串前,估摸着不到四贯的样子,道:“周赖子又克扣工钱了,这回更过分,每个兄弟都被扣了30文,说是巩官人的意思,以后码头上吃饭、睡觉也要给钱”
听其描述,沈柏龙眉头当即便锁了起来,额间的阴霾明显加深了。抬眼看着围在身边的弟兄,此时都是义愤填膺,都是好汉子,挣点辛苦钱,平日里含羞忍辱也就罢了,辛苦所得还要被一些小人克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沈柏龙心知,自己必需要做些什么,否则人心必散,还怎么带队伍?想要重来,是离不开兄弟伙的帮衬。
“海穷,弟兄们的血
汗钱,不能短了,把我那一份,分给大家,补足克扣部分,如有不足,从你那里出,我晚些时候补给你!”想了想,沈柏龙冲沈海穷吩咐道。
闻言,沈海穷一脸的不乐意,然而面对大哥严肃的眼神,还是照做了,当场分钱。
等做完这件事,所有人看向沈柏龙的目光都变了,感动、热忱,也有一丝愧疚,这样轻财好义的大哥,绝对是跟对人了。
察觉到众人眼神变化,沈柏龙更加坚信自己的决定了,挥挥手:“诸位兄弟都辛苦了,各自去休息吧!”
很快,码头上只剩下四个人,除了沈柏龙、沈海穷,加上一同回来的生死弟兄。
“周赖子在哪里?”紧了紧身上的棉袍,沈柏龙问道。
“一号仓库那边!”沈海穷当即道:“大哥有什么打算?”
沈柏龙没有答话,直接迈开步子,朝一号仓库走去,沈海穷三人见了,没有丝毫犹豫,紧跟而去。
周赖子,人如其外号,虽然以貌取人不对,但他就是给人一种阴险狡诈的个感觉。当然,至少在这底层,是个能力不俗的人,识字,会算账,能盘货,把码头上人、货安排得井井有条的,因此被叄号码头实际的掌握者巩官人委以重任。
因此,在叄号码头上,周赖子可谓是作威作福,什么管事、工头,即便是江湖大哥,也不敢在他面前炸刺,毕竟他的靠山是巩官人。而巩官人,可是秀州总捕巩宜的弟弟,亲的那种。
但是,就在仓库前,曾经不可一世的周赖子被沈柏龙狠狠地踩在脚底下,周边躺着几名打手,个个哀嚎不断。
面对气势凛然,目光凶狠的沈柏龙,周赖子很从心地讨饶道:“白龙兄弟,高抬贵脚,有什么话好好说,必有误会!必有误会!”
见周赖子那不堪的表现,沈柏龙眼神深处闪过一抹不屑,但语气冷淡地道:“有没有误会,我想周先生心知肚明,你当知晓我的来意!”
“不就是工钱的事吗?此事容易解决!大易!”的周赖子赶忙表示道。
听周赖子如此说,沈柏龙抬起了脚,眼神也没有什么变化,但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匕首,在手里耍了个刀花,看得周赖子心惊不已。
没有丝毫犹豫,周赖子爬起身,便从一边的铁箱里取出一袋子铜钱,递给沈柏龙。见状,沈柏龙接过,打开袋子瞄了眼,从中拿出三小串装入怀里,剩下的直接丢给周赖子,冷冷道:“我只拿我应得的!”
然后便招呼着沈海穷三人走了,望着其背影,周赖子那张脸迅速阴沉了下来,其中一名被打倒的手下迅速爬起来,扶着他,很是关心地唤了声:“周先生,你没事吧!”
周赖子很喜欢别人叫他“先生”,不过此时,却暗骂来一句:“废物!”
“去把王令那厮给我叫来!”
很快,一名黄脸汉子赶来了,见到正在疗伤的周赖子,大吃一“惊”,情况他当然清楚,立刻上前献殷勤,嘴里骂道:“沈白龙竟敢冒犯周先生!”
“还不是为了你的事!”周赖子当即赏了这王令一耳光。
王令也不敢反抗,连道打得好,然后说道:“沈白龙这贼子,竟然连周先生都不放在眼里,如此不服管教,又在那干渔民中拉帮结派,早晚是码头的祸害”
“现在,已经不只是你们二人之间的龃龉了!”周赖子冷冷道。
王令闻言,眼神中闪过一抹喜色,他就是接替此前沈柏龙位置的人,从沈柏龙活着回来后,就一直很不爽,如今,见沈柏龙竟然如此不智地得罪周赖子,心中可是大喜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