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芷掏出手帕欲要给陶澄擦衣,被乔晴呵斥住,“澄儿向来独来独往,怎么莫名就冒出你这么一个心上人,之前兜着面子没有问你,眼下你倒是说说你用了什么诡计?”
陶澄接过手帕,随意掸了掸,他道,“娘,先别生气,你先听我说。”
乔晴嗤笑一声,“‘倾国倾城’,‘是我配不上人家’,你也说得出口?你可知你是陶府大少爷?”
陶澄顺着他娘,斟茶递上。
恨铁不成钢一般,乔晴怒道,“打小就爱和卑贱之人厮混,那一个还不够你长记性么?”
陶澄垂着眼帘,看不清表情,梁芷亦不敢言,眼下的发展还算在两人的预计之中,她小心翼翼的呼吸,听陶澄低声说,“娘,消消气。”
乔晴哼笑,“你且说。”
“自是知道常出入青楼不好,尤其是定了婚事。”陶澄拿起茶杯送到乔晴手里,以便接下来挨泼,“于是我琢磨不若给梁姑娘开一间裁缝铺子,她不用在青楼做事,我自然也不必出入青楼。”
预想之中的茶水未泼到身上,乔晴伸手轻抚在陶澄脸颊,温声道,“澄儿,女人的心机娘比你知道的清楚。”
陶澄疑惑,“何意?”
“不过是想利用你罢了,攀附上陶府,享荣华富贵。”乔晴端起茶杯抿下一口,全然没有之前愤怒的模样,“面上矜持,内里脏污。”
陶澄猛的站起身,拽住梁芷的手腕,语气隐忍,“娘,今日就先这样吧。”
轻蔑到懒于不屑,乔晴道,“慢走不送。”
出了陶府,从小巷子拐到一片河岸边,两人下马沿着青草地慢慢走,陶澄闷闷的低笑,“辛苦你了,我娘说的那些话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梁芷摆摆手,笔墨都落在了陶府里,她苦于无法表述自己,只好又摊开双手。
陶澄会意,“比我预想的还要好。暂时不再需要你做什么了,你往常如何,今后还是如何。”
白日将尽,水榭小院里空无一人。
陶澄先往屋顶上瞧去,只瞧见两只小雀,这才确定自己是扑了空。
看来这几日的欲纵的还不够到位,还能容他有精力到处跑。陶澄自嘲的一笑,笑自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关心则乱,多余担忧。
身上还浸着潮乎乎的茶渍,陶澄先换了一身衣裳,随后往树下躺椅里一躺,闭目静心,细细思考接来下要如何演戏。
今日已经把最难的一步迈出去了,本是以为乔二奶奶听见开铺子后会勃然大怒,当下就要“棒打鸳鸯”,说不定日后还要对梁芷明里暗里使绊子,就像对待轻陌那般,可依照今日来看,乔二奶奶似乎并不会多费心思,只需要他一个人把独角戏唱好,就能瞒天过海。
“多行不义必自毙啊。”陶澄启唇轻叹,吃了一肚子墨水,竟然用来处处欺瞒,果真如轻陌所言,男人的嘴是骗人的鬼。
一群野鸭趁着夕阳余晖犹在,活跃的往水里扎猛子,不知是撒欢儿还是捕食,叫声嘈杂,陶澄掀起一只眼帘瞅它们,心道,“活的可真自在。”
也曾如此感慨的轻陌恰时回来,还未推开栅栏门就望见陶澄歇在椅子里,他赶忙胡乱挥手拉住小厮,小声道,“六儿,刚刚咱们骗过了花魁,你说还能骗的过他不?”
杜六儿有些身心俱疲,被折腾的。
晌午这位主子一醒来,狼吞虎咽用过饭后,刺绣倒是没提,别出心裁的让他去寻几本讲述五行八卦、周易阴阳的书籍,他颠颠的去了,碎金不敢白拿,回来时带着一位所谓“手法扎实”的半徐老头,三两下就把轻陌按服在躺椅里直哼哼,跟挑了经脉似的软成了一个瘫子。
杜六儿有些惴惴,叮嘱老头子,“你下手轻些,别把人按坏了。”
轻陌小脸狰狞,龇牙咧嘴的哼唧,“没事,力道刚好。倒是你,你得再跑一趟。”
杜六儿弯身,“跑几趟都行。”
于是乎这大半个下午,杜六儿的两条腿就没停下来过,来来回回拿了好几身衣裳供轻陌挑选,这个太过花里胡哨,那个素的像是丧服,要么不够羽化登仙,要么好比街头叫花子。
之前还煞白的脸色倒是被揉通了筋骨一般变的水嫩红润,看来老头子手法确实不虚,轻陌舒坦的长叹,最终指了一身麻袋似的补丁衣裳,道,“就它了。”
杜六儿上下打量了一番轻陌,黑布鞋,粗麻衣,扎的凌乱的半高发揪,贴着一张平平无奇到有些丑陋的软皮面具,乍看去真是没有一丝破绽,只要不开口出声,应是能骗到陶大公子。
陶澄听见声响后起身,却只看见小厮和一个有些邋遢的男人,他待两人走近后,眼神只在轻陌身上留了一瞬便盯住小厮,“他人呢?”
小厮故作惊诧,“轻公子不在?”
陶澄皱眉,小厮瞧的心慌慌,梗着颈子扯谎,“还是公子命我去寻个算命先生来的,我走时他刚松完筋骨,正要打盹儿。”
陶澄仍皱眉,目光看向轻陌,反问到,“算命先生?”
轻陌一直低着头,就怕眼睛一对视就要破功,小厮赶忙介绍,“对,就是这位先生。”
陶澄沉吟,顿了顿才慢慢道,“你是什么时候走的?”话是对着小厮问去,眼神却仍在打量轻陌。
小厮怔愣,磕巴道,“约摸,是一炷香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