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则这个年纪,成亲的早的,屋里孩子都好几个,能走能跑了。且他模样俊朗,看上去就不像寻常百姓,也不会因为家贫娶不起媳妇,老人便理所当然以为,他是给自家闺女买的。还在心里感慨道,这年头这么疼女儿的人,倒是不多。
陆则自不会多说什么,想起昨晚的江晚芙,烧得稀里糊涂,缩成一团,哭得可怜极了,倒是真有点养了个女儿的感觉。
“嗯。”
陆则淡淡应了声,糖画很快冻严实了,老人手脚麻利用薄刀撬下来,递给陆则。
常宁自是不用自家世子吩咐,主动付了钱。
却说府里,陆则走后,江晚芙闲着无事,坐在屋里编平安结,冬天不像其他季节,可以赏花踏青,即便是不出门,在家里,也能晒花茶、酿果酒、踢毽子什么的。
冬天又冷,穿得又厚实,动一动不是出汗,就是受寒,也就只能坐在屋里寻些事情,打发时间。
编了一个,纤云端了药来,江晚芙一口气喝了,嘴里苦得不行,感觉满屋子的药味儿,就叫菱枝开窗通通风,“开一会儿吧,透透气。”
菱枝应下,开了小半扇窗户,江晚芙倒是不敢凑近,老老实实坐得远远的,但还是一抬眼,就看见了凭栏上的“雪猫”。
“那是谁放的?”她问。
菱枝看过去,也有些纳闷,这正屋窗户正对面的凭栏上,开了窗,主子一抬眼就能看见的地方,往日都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谁这样的大胆,在这儿堆了个雪猫?她道,“要奴婢出去问问吗?”
说罢,就打算出去。
江晚芙却似想到了什么,忽的摇摇头,“算了,不用问了。”
菱枝应下,继续陪着自家娘子打平安结,却发现,自家娘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了,手里的平安结编错了好几回,拆了又编,反反复复的,这会儿又望着窗户外头发呆了。想了想,菱枝问,“娘子可是乏了?要不要歇一歇?”
江晚芙回过神,见菱枝一脸关切看着她,摇摇头,“没事。”顿了顿,又看了眼外头,雪落得跟鹅毛似的,庭院里满是积雪,呼呼的冷风,吹得廊下的灯笼直晃悠。
“雪这么大,让人去前堂看看,世子回了没?”
菱枝应下。
江晚芙又道,“今日天冷,叫膳房弄个锅子,添几个爽口的素菜,其他的便叫膳房自己看着定。”
菱枝应下,出去传话了。
她一走,守在外头的纤云立马进来了,见窗户开着,忙道,“娘子,可要关窗?”
江晚芙自然是摇头说不要,时不时抬眼看一眼那“雪猫”,平安结也懒得打了,摸着窝在她怀里的元宝。
比起刚到府里的时候,元宝大了不少,冬日养膘,府里伙食又好,小家伙除了吃就是睡,睡醒伸个懒腰,就来蹭江晚芙的腿,日子过得比人可舒坦多了。
元宝尾巴轻轻扫着,被摸得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一张猫脸上,硬是叫人看出了点惬意来。忽的,尾巴一抖,顿在半空中,咪呜了一声,从江晚芙怀里跳了下来,窝回猫窝里去了。
江晚芙有些纳闷,却听得院里传来脚步声,一抬眼,就见陆则正从正门进来,一袭黑色大氅,绯红色官袍衬得他面如无暇白玉,清俊非凡,常宁在一侧替他撑伞。
江晚芙看着走进来的陆则,心口好似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似的,不疼,就是咚的一声。
第52章
陆则进了正门,一抬眼,自然也看见正屋里的江晚芙。
窗户是半开着的,他看见她穿着淡青的袄子,面上脂粉未施,干干净净的,洁白如雪,眉毛细细长长的,乌黑的长发没有挽起,散着垂落在肩头,显得干净又斯文。庑廊下的灯笼晃荡着,冬日天暗得早,雪天又没有太阳,屋里也点了盏纱灯,温柔的烛光,笼着她。
他看了她一眼,外头那些乱糟糟的事情,就好像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下去吧。”陆则冲常宁吩咐了一声,常宁就把伞递给闻声出来候着的绿竹了。从前倒没有这么多的忌讳,立雪堂这边虽是后宅,但只住了世子一个主子,他们进出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如今添了新夫人,世子仿佛就不大愿意他们再来后院了。
往日都是送到月门,今日是雪大,他才跟着进了立雪堂的。常宁退出去了。
陆则进了正屋,却没进内室,准备去东次间换身常服,今日翻那卷宗,弄了一身灰。女儿家本就娇气些,她又病着,更不该沾了这些脏东西。他脱了大氅递给一旁绿竹,刚朝绿竹开口,“去同夫人——”
话说一半,绿竹先屈膝福身,朝内室那头恭恭敬敬道,“夫人。”
陆则转头,果见江晚芙已经出来了,不自觉蹙了蹙眉。
江晚芙本来是欢欢喜喜来迎他的,见他冲自己蹙眉,步子一下子顿了,面上神情也顿时收敛了,霎时变得规规矩矩的,迟疑着要不要继续出去,想了想,还是没继续往前,只弯了弯膝盖,“夫君回来了。”
陆则见她这幅小心谨慎模样,下意识缓了面色,开口道,“别过来,我身上全是灰。”
江晚芙听了这话,才抬眼看他,见他眸色清明,也不似扯谎,心里一松,唤纤云去取陆则的常服来,目送他进了东次间,才回了内室。
惠娘听说陆则回来了,来问江晚芙,要不要叫人上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