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了一段,忽然停了下来,外面传来木岫的声音:“谢小姐,您的丫鬟来接您回府,请下车。”
谢宛宁掀开帘子,同琼瑰一起向外看去,但是大雨如注,天地间灰蒙蒙一片,稍远点就完全看不清,
谢宛宁本不欲下车,正打算让木萧转告对方,自己跟着琼瑰去陆府。
但是对面马车等了会儿没看见谢宛宁从车里出来,便派来了个小丫鬟。
小丫鬟撑着伞顶着风好不容易走到马车前,立即扯着嗓子大声喊:“小姐,是奴婢,杏叶,您在里面吗?奴婢来接您了。”
谢宛宁只好起身准备跟她走。
她不太明白,杏叶为何这样焦急,让她冒着大雨换车,但基于对自己丫鬟的信任谢宛宁还是照做了。
临走前,她回身小小地瞪了一下琼瑰,然后轻声道:“你若有歉疚,知道自己错了,下个月我姨母过生日时,便亲自来府上接我同去,否则,哪怕你以后成了皇后,我也绝不再理你,阿琼,我说到做到的!”
琼瑰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当然明白谢宛宁是舍不得同她的友情,或者说,是同原主的友情,所以努力找了个台阶想要同她继续要好。
见她没有马上说话,谢宛宁反而着急了,又催道:“阿琼,我到时候让杏叶给你领路,你一定要去,记住呀。”
琼瑰连忙答应,保证一定用家里最华贵漂亮的一辆马车载谢宛宁去。
谢宛宁这才破涕为笑,含嗔睇了她一眼,转身下车。
杏叶扶着她回了自家马车,谢宛宁才奇怪地问杏叶道:“怎的这么没轻重,我不是说过,若不能及时回来,便会去阿琼家么?”
她话音未落,角落里就响起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幽幽长叹一声:“我的乖女儿,来接你不是杏叶的主意,是一道给为父的旨意。”
谢宛宁这才反应过来,恐怕是秦岁晏想同琼瑰单独相处,但雨势一时半会难停,自己势必是要跟着他们回陆府的,到时候有自己在,秦岁晏便不方便在陆府久留。
这位皇帝,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心里计较也太多了。
谢宛宁默默地点了点头,弯腰朝谢佻行了个简礼,道:“雨这么大,还要父亲亲自来接,孩儿不孝。”
谢佻望着宝贝女儿,本想怪罪她不如琼瑰机灵,不能活跃于圣驾前,这时见谢宛宁如此乖巧,也只能将一肚子闷气全都收回去,不对女儿发作。
“起来吧,一人一命,你一直是个好孩子,为父不会苛责你。”
谢宛宁乖顺应了,又有些担忧地问,“父亲,女儿实在不解,您说,皇上他······为什么会想着立阿琼为后呢?皇上,是真心喜欢阿琼才要娶她吗?”
她都不知道他们之间有过交集,两人明明不熟,甚至以前秦岁晏一直都是无视阿琼的,就因为一张假天书吗?
谢佻正在拨弄自己刚得的西洋怀表,闻言哼了一声,将表盘上的雾气擦掉以后道:“咱们这位新帝,还能有真心这种没用的东西?若是有真心,他怕也活不到现在,早被人弄死了。一个皇帝,若耽于儿女情长,就只会成为笑话。
“他不过是想借着婚事,逼陆老太师自尽吧。陆升阆为人冥顽不灵,不知道审时度势,只是一味忠君爱国,怎么受得了现在的皇帝是个夺位的异姓?”
“即使先皇亲口承认过,新帝虽是私生子,生母又是有罪的亡国女,但终究是他的血脉亲子,是名正言顺继位的,但陆升阆怕是这辈子都不会这么想的。
“他自然也不会同意女儿嫁给不忠不孝之人的。此事后续如何,还不好说,且静观其变。”谢佻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对谢宛宁语重心长道:“你也要记住,即便以后嫁人,也是我谢家的女儿,为的,只能是我谢家。同样,也只有谢家,才是你的依靠。就比如,日后陆家倒了,陆斯玉无论嫁给谁,都只能一生惨淡。”
“是,女儿谨记。”谢宛宁有些木木地答了,心里只为好朋友感到难过。
没想到还有这种内情。
且不说阿琼能不能顺利入宫为后,即便真的当了皇后,照这个情势,她若是不得帝王宠爱,又没有母家倚仗,在后宫里怕是不会好过。
好在,自己若是嫁人,想必夫家门楣定不会低,到时候好歹也能想办法帮衬阿琼一点点吧。
谢宛宁下了车以后,小燕儿便很有眼色地推着她,要她转过屏风,去找秦岁晏。
琼瑰硬气地不肯。
她从中了毒针的昏迷中醒来时,正好听到令云问秦岁晏的话,令云问的每一个字,都是琼瑰关心的,因此她并没有急着出马车去。
于是她就听到了秦岁晏的话。
她蓦然发现,原来秦岁晏和林屿,骨子里也是差不多霸道的人。
区别就在于,秦岁晏懂得韬光养晦,掩藏锋芒,而林屿个性张扬,太目空一切了。
宫变之后,琼瑰被秦岁晏派人从春晖苑送回家中,正遇到母亲同舅母聊天,她和表姐妹在旁边学着看账簿,偶然听到舅母提及,林家作为前国戚,不仅被撤了世袭,而且还被流放到千里外的岭南去了。
至于林屿,他似乎主动请旨要去东南边,讨伐那些海寇。
他同秦岁晏,如今境遇称得上是天壤之别了。
秦岁晏为人冷漠骄矜,不仅不热情甚至有些推拒琼瑰的靠近,所以在林屿过于强势、压得人透不过气来时,琼瑰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奔向他,觉得待在他身边十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