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瑰点点头,由苹果扶着,向外走去。
良梓自然而然地跟上,琼瑰刚想告诉她不用跟,她便先一步道:“娘娘,陛下还说,看过高僧拜过神佛,早些回宫来。”
琼瑰顿住脚步,良梓跟上来扶住她的另一侧手臂,又笑道:“奴婢忖着,娘娘绝不愿令皇上担心,便回皇上说,奴婢熟悉万佛寺,定能引着娘娘早些回宫。”
话说到这个份上,琼瑰于是只好夸了一句:“良掌令有心了。”
她转身又朝跟在身后几步远的小燕儿道:“既然昨夜没休息好,今天便不用跟着了。准你一天假,出宫走走,也替本宫看望母亲。”
小燕儿扑通跪在地上,心里五味杂陈,口中发涩,许久,琼瑰一行人已经走出了明和宫,她才呆呆地站起身,但却不是听琼瑰的吩咐,往宫外去,而是向琼瑰的寝宫中摸索过去。
她呆立在琼瑰床前很久,屋内一片寂静,屋外的人也都被她不着痕迹地遣到了其他地方。
袖口里的圆筒像热灼的烙铁一般让她难受,然而她却半点不想将“烙铁”取出来。
直到外间传来山竹的声音,这才让小燕儿打了个冷战,如梦初醒般掏出了寸长的细瘦圆筒,轻手轻脚地放到枕头下面,然后掖好被褥,重又打起帘子出了琼瑰的寝殿。
山竹见她从琼瑰寝殿里出来,也没有多想,只是瞪了一眼正在教训的宫女,让对方离开。
小燕儿瞧着那宫女不服气的模样,皱着眉又将人叫回来问:“怎么回事?”
那宫女低着头,见小燕儿不似平日里那样笑呵呵的,有些支吾,半天才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奴婢瞧着路边的花好看,白摘了朵来戴罢了······偏偏山竹姐姐就跟自己东西被抢了一样打了奴婢一耳光。”
山竹又气又恼,指着她道:“你把话说清楚,那是路边的花?那是皇上赐给娘娘的、绝无仅有的西域贡品!”
小燕儿一听,当即气呼呼道:“你在宫里当差多久,连宫规都不知道,竟然擅自动御赐的珍品?”
宫女听到这儿,似乎完全不耐烦了,她左右看了看,发现环廊里只有她们三人,背后又是一大丛长势良好的忍冬和牛耳抱珠,花叶扶疏,将这个角落遮得严严实实,便对着小燕儿和山竹轻轻笑道:“奴婢也是府里跟进来的,大家都是自己人,两位姐姐何必这么严苛——再说了,咱们主子的皇后坐不坐得稳还两说呢,府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她却像没事人一样,也不见去前朝求情,也不见皇上这几天来看她,依我看,这么个自身难保的泥菩萨,大家也没必要供着,迟早等新人来了,大家还不是要树倒猢狲散——”
“啪!”
正在笑着的宫女脸上猛地落了一耳光。
小燕儿一时愣住,这才发现山竹已经气得指着那宫女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揪着她的衣角往墙上推搡。
小燕儿用了些力气才拉开山竹,转头问那宫女:“你也是府里的?你叫什么?是经了谁的手混进这里?”
那宫女捂着脸惧怕地看着她们,本想不回答,但看到山竹那副气冲冲随时可能再发火的样子,便哭着道:“奴婢是琳琅、原本是蔓小姐房里虞妈妈|的干女儿——奴婢、奴婢没有骗你们,奴婢真是这两天才进了这所在,对宫里规矩不熟悉——不是故意要冒犯小姐——”
小燕儿还想再问,屋内的西洋自鸣钟叮叮当当地敲了几下,山竹也清醒过来,推了推她道:“再不去卫所报一声,今日就出不去宫门了。”
“那,这事暂且先按着,若你敢再犯,便新账旧账一起算,到时候让你合家都跟着吃苦头!”小燕儿狠狠道。
“山竹姐姐放心,掌令放心,奴婢一定不会再犯浑!”
宫女忙不迭地磕着头,目送两个人急匆匆地向外走去,眼里全是愤恨和不甘,还有后怕。
丝桐姐姐当初只和她说,进了宫就可以享受荣华富贵,若有一日能爬上龙床,还有可能成为妃子!
可是她进宫这几天,日日除了洒扫,从来就没机会出明和宫的宫门,更别提见到皇上,皇上总是半夜来天明走的,哪一次正眼瞧过她们?
琳琅越想越气,觉得自己被丝桐耍了——也不知丝桐从哪里冒出来的,先是将蔓小姐迷得团团转,而后又推着娘将自己送进来。
自己跟娘一样被骗了,当初还以为这里是什么好地方,这几天好处没见着,不过是摘朵花都差点被打死,什么鬼地方。
从皇宫去万佛寺的路走了一个多时辰,木岫驾车技术十分娴熟,即便是最后一段山路,马车行驶着也如履平地,琼瑰在规律的摇晃中差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苹果和良梓两人对坐着,瞧着琼瑰歪靠在抱枕上合眼休息,彼此都没有说话。
午后的太阳有些烈,林子里的蝉鸣也时有时无地响了起来,苹果怕吵到琼瑰,因此马车虽然停了,也没有想要叫醒她,只是默默放下第二层挡帘,可阳光还是太烈,正好斜照进车厢,照在了琼瑰脸上。
苹果正打算自己执一把扇子替琼瑰挡挡太阳,却不妨琼瑰浑身一颤睁开了眼睛。
苹果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旁的良梓已经翻起茶杯倒了一杯温茶递过去,柔声问:“娘娘可是做噩梦了?喝杯茶吧。”
琼瑰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又看了她一眼,慢慢接过茶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