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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玉碗看了他一会儿,放下筷子,忽然笑了。
“好啊!你让他过来吧。”
郑漓倒不是故意找茬。
他会突然这样说,是因为山庄里的确收留了一名贺氏的前管事,对方原先在数珍会的当铺里干活,前阵子北朝趁着收拾岑庭和章年勾结的余波,将数珍会势力扫荡一清,这名管事知机,早早跑开了,没被当场逮住,但之后既不敢回南边复命,生怕被怪罪,也不敢再露面,只好托庇于郑氏这里。
此时听说贺家来了一名娘子,这管事就很奇怪,说贺家从来没有女郎出面理事的规矩,即便有几位年轻娘子,也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该不会是假冒的吧?郑漓听罢当即提起警惕,这才有了眼前一幕。
但看章玉碗老神在在,他又有点不确定了。
那贺氏管事很快就被领出来,到了章玉碗面前,看着低眉顺眼,却悄悄不断打量她。
还未等他开口,章玉碗就先说话了。
“贺弘,你膝盖的旧伤好些了吗?”
对方先是一惊,下意识就道:“好、好些了!”
竟是张口就承认了自己的姓名,可他又万分奇怪,自己明明没见过这位娘子,怎的对方还能说出自己膝盖受过伤?
贺弘甚至开始怀疑,难道真有这么一位贺家的娘子,自己从未见过?
“敢问娘子是贺家哪一房的?小人眼拙,今日听说贺家有主人过来,实是欣喜万分,可是也不知如何称呼……”他小心翼翼地问。
章玉碗道:“你自然没见过我,我从小就在外头习武,常年住在山上,如今学成下山,才听说贺家出事了。我父贺衡,是你家主人的弟弟。”
贺弘啊了一声:“是二郎君!”
他在家主贺旋手下做事,也知道贺衡风流多情,儿女成群,这突然冒出来的贺娘子,如果是外室养的,那好像也就不奇怪了。
贺家因为此次损失而风声鹤唳,还有几位郎君折损在北朝手里,若是这位女郎从小在外头长大,被喊回来做事,反倒不会引人注意。
贺弘自觉找到合理解释,忙忙问道:“贺娘子,您是从南边过来的?郎君可是有何吩咐?小人、小人也是走投无路,才会暂时栖身于此,多亏郑翁大发慈悲,收留了小人,这才……”
章玉碗笑了一下,似没听见他的辩解。
“你能坚守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伯父如何会怪你?不过这次数珍会损失惨重,连同贺氏商队在北朝经营多年的势力,也几乎全军覆没,上面那位……你知道的吧?”
她特意顿了顿,贺弘似乎听懂她的暗示,连连点头。
“是是!小人晓得,那一位,就是数珍会的会首!”
“不错,你明白就好。那一位现在正与他的兄弟争夺家产,伯父也正忙着帮他料理南边的事务,暂时无暇顾及这边,所以让我过来看看,你若想回去,我可以带你一起,你要是
在这边有产业,想要安顿下来,也不用跟我来回奔波,伯父说你这些年在洛阳经营,已是劳苦功高,我过来时,还让我带来了给你的赏赐。”()
一席话听下来,这管事是又惊喜又感激,已经完全顾不上要辨认这女郎的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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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得二郎君体恤,小人已是感佩万分,更有劳娘子千里奔波至此,小人心里有愧,怎配提功劳二字!”
章玉碗笑道:“今日郑翁大寿,先不提这些,待寿宴过后,我再与你好好详谈。”
管事连连点头:“是极是极,不敢叨扰娘子雅兴,小人先行告退!”
寿宴本就热闹非凡,人来人往,见两人低声说话,没闹出什么动静,众人很快也就转移了注意力,连带郑漓,也不免对着管事生了埋怨,心说你这也不搞清楚再质疑,差点还让我们得罪了贺家,便将人扔给下面去招呼,就不再亲自过问了。
随着那管事离开,章玉碗敛了笑,重新低头吃东西,筷子没停过,表情不慌不忙,轻松惬意。
她不是神算,不可能提前知道贺家有谁在山庄里,但是当初陆无事和素和他们到洛阳清查数珍会当铺时,的确是有几条漏网之鱼察觉不对提前跑脱的,这里头就有一个名叫贺弘的管事。
章玉碗细心,让素和将几人的来历调查之后呈给她过目一遍,那贺弘膝盖受过伤,走路有些不自然,这是一个相当明显的特征,此时见了真人,自然就对上号。
这份细心倒也不是生来就有,而是在柔然那十年的无数危机之中锻炼出来的,她早已习惯将许多事情都了解清楚,因为有时往往一个无心之举,也许就会变成后面的铺垫。
果然如她所料,像郑氏这样的人家,明知道岑庭已死的情况下,肯定不会见她拿了张请帖过来就相信的,必还要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