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九儿,你‐‐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就好。&rdo;坐在三人沙发正中间的宁铮一见她进来,还是马上站了起来,略微迟疑,伸手示意了下正对着自己的那张两人沙发。
……奉九心底微微发沉,还是顺了他意地坐了下来。
&ldo;……你再不说话我走啦,芽芽和坦步尔还等我带他们出去玩儿呢。&rdo;然后她就该去上海了。从她坐下起,宁铮的眼睛就紧紧盯在她脸上,片刻没有离开,可就是不说话。
&ldo;……九儿,我想告诉你我最近的决定‐‐我们离婚。&rdo;宁铮轻轻地开口了,但听在对此毫无防备的奉九耳中,却是石破天惊。
宁铮凄然地望着他心爱的人:现在全中国都知道他宁铮是力主抗日的军队首领……爆炸的x光机,日本医生,特高课……承诺两年就打回东北去,结果两年,两年又两年的委座……
&ldo;……什么?&rdo;奉九的声音也变得很小,似是配着他的音量。
&ldo;我,有了别人……她怀孕了,我得对她负责。&rdo;
奉九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她稳稳神儿,讽刺地挑起嘴角,&ldo;谁啊?别告诉我是杨之荻。&rdo;
&ldo;你知道了?是她。&rdo;
&ldo;……所以这段时间来的传闻都是真的了?&rdo;最近以来,奉九的确曾在西安最好的西北饭店见过杨四出入,她们曾打过两次照面,但都很默契地没有打招呼,也就那么着擦身而过了。她也知道杨四的哥哥杨立人一向与宁铮过从甚密,所以并未当回事儿。
&ldo;抱歉。&rdo;宁铮没有正面回答,&ldo;上海的会议不用去了,我已经给孙夫人打电话说明了理由……西北生活艰苦,收拾一下,五日后,你带着孩子们离开这里去美国吧,那边……&rdo;
&ldo;好,&rdo;奉九很快地接嘴,&ldo;那我出去了,时间有点紧,现在就得开始收拾东西。&rdo;
她翩然起身出了书房,还不忘轻轻把门关好。
宁铮看着很快恢复了血色,神情甚至称得上风平浪静的奉九,坐在当场半天动弹不得,心里&ldo;四&rdo;味杂陈‐‐苦辣酸咸都全乎,独独缺了一味甜。
她从来都是这样,一遇大事就冷静得过分,往往超出了她的年纪,超出了她的阅历;他的奉九,从不会像其他同僚夫人那样,通过发疯似地摔东西来发泄愤怒‐‐因为她曾说过,家里富贵,到处都是古董珍品,摔哪个不心疼、不造孽?最后不还得自己收拾?何苦来哉。
接下来的两天,奉九按着连夜拉出来的长长的单子,开始有条不紊地和吴妈、宝瓶一起,把孩子们和她的衣物、各种生活用品,分门别类地打包收拾,甚至没忘带上大摞的传统中文读物和笔墨纸砚等书法用具。
宁铮旁观着奉九指挥若定的样儿,酸楚难言,有心想说两句,但奉九又不理他,他也只能抓紧时间,天天和芽芽坦步尔腻在一起,要是不得不去军部,那就把芽芽也带着。奉九倒也不管,随他折腾。
此时已到了十一月下旬,西安终于下了第一场大雪,把这座美丽古城建筑里鲜明的秦中特色掩盖起来,石灰色的古城墙拱卫着皇宫、钟楼、鼓楼、主街、数不清的寺庙……这么看起来,倒像极了他已经五年不得相见的故乡奉天。
他出去四处走了一圈儿,看了看雪景,回来就把正在一旁的一张小书桌上,一人一张纸一摹本,难得安安静静临字的俩孩子放了出去,随后扭过转椅,透过书房的玻璃窗,怔怔地望着后院正在雪地上疯玩的芽芽和龙生。
芽芽就跟个雪娃娃一样,一身关中特有的大襟红绸棉袄一穿,胳膊都快打不过弯儿来了,眉眼盈盈如画,咧着小嘴露出满口保护得当的雪白小牙,就像一株长在雪地里不畏严寒、战天斗地的梅花树一般;而眉眼俊秀的龙生,则心满意足地跟在她一旁,小心翼翼地护着她。
可再小心也架不住有的小孩儿存心想在这松软的雪地上摔上一跤,还不忘拖着一旁的小伙伴一并摔倒,于是厚厚的白雪马上扑侵上了两张苹果脸,他们也不着恼,只是争先恐后地发出清脆的咯咯笑声,即使透过厚厚的玻璃窗也能听到。
这情形似曾相识,宁铮忽忽想起,婚后有一个冬天,奉天曾下了一场罕见的雨凇,帅府花园里的地都变得滑不留,她也不管不顾就这样出去玩儿,摔了也只是笑着,笑着……
忽然西安&ldo;剿匪&rdo;司令部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身黑呢子大衣的奉九披霜挂雪地走了进来,她穿着长筒皮靴,身姿飒爽,气势迫人,一进来就眼神不善地直视着他,慢慢地摘着手上的白色羊皮手套。
宁铮转过椅子,也没起身,只是定定地望着她,半天没吭声。
奉九径直走过来,&ldo;乓&rdo;地一拳砸在他坚硬的花梨木办公桌上,桌上分量轻巧的笔筒、几刀道林纸和牛皮纸信封跟着跳了一跳,宁铮的眼皮也没挺住,跟着跳了跳,随后不免心疼地看向她明显见红的小拳头,忍了又忍,还是没有伸出手去。
&ldo;说!你到底瞒着我在策动什么?!你那天的话,我一个字儿都不信!太拙劣了!我又不是傻瓜!&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