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是果决之人,一见让姜佑逃了出去,知道最大筹码已失,便高声下令:“散开,退了!”
薛元一直在马上静静地看着,直到他不敌要逃,才漫不经心地道:“世子爷把皇宫当什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他手里闪过雪亮的光,直直地奔着赵清去了,赵清惨嚎了一声,整个人俯下身子瘫在马上,右胳膊已经齐根断了。
底下立刻有人想追,薛元抬手止了:“他一会儿自有人收拾,咱们要找的人在那儿呢。”他一扬线条流畅的下巴,正对着被张东正牢牢护在身后的姜佑。
姜佑个子比张东正低上许多,见他看过来,忙跳起来挥了挥手,一溜烟跑了过去,立在他马前问道:“掌印,我父皇呢?”
宫里没的上头主子站在底下,为人臣子的立在马上的道理。薛元偏就稳稳坐在马上,只是略倾下身子:“殿下,恕臣不能给您见礼了。”
他说话时颔下的组缨垂下,丝丝缕缕地拂在姜佑脸上,悠悠然地语调让人心烦,她心里惦念着皇上,不耐地伸手挥开,屈着唇角道:“无妨,我父皇呢?”
薛元声音还是不急不缓:“可巧了,臣就是奉了皇上的皇上的命来寻您的。”说着这才下了马,对着姜佑道:“请您上马跟臣去长乐宫吧。”
姜佑点点头,上下瞧了他一眼,微顿了下才道:“方才有劳掌印了。”东宫向来自成一系,皇上不许东厂插手,因此两人倒不很熟稔,她道了谢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歪着头想了想:“我父皇还好吗?”
薛元的声音从斗笠下传来:“皇上无碍。”
姜佑唔了声,正要上马,忽然被张东正护在身后,他挺身立在她身前,眼睛直直地看着薛元,带着几分冷意:“现在宫里正逢战事,太子事关国本,一点岔子都不能出,我要先带太子回张家避难,等战事定了再回来,厂公觉得呢?”
姜佑心大没注意,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方才赵清劫持姜佑的时候,他出手射箭可是一点犹豫都没有,谁知道存的是什么心思?
薛元已经半弯下腰准备扶姜佑上马,见状稳稳地直起身,两手拢在一处,长长地唔了声;“臣不觉得什么,只觉得小公爷好大的威风,只是方才赵家叛军在的时候,小公爷怎么不把威风使出来?”
张东正被他刺得满面通红,就听他又不急不慢地道;“小公爷执意要殿下跟回去,难道是觉得镇国公府比皇宫更安全不成?”
张东正面色一紧,姜佑在一旁听得有些迷怔,不知道两人怎么就掐起来了,不过她还是护着自家兄弟,眨了眨眼才道:“东正表哥也是为了我好。”她又转头看了眼薛元,咳了声道:“东正,你先回去吧,我要去瞧瞧父皇怎么样了。”
薛元一笑,抬手让几个番子护送满脸不甘地张东正回去了,他一转脸才见姜佑满身滚的都是泥,脸上却糊了一脸血,不动神色地退后几步,才抬手比了个请的手势:“您上马。”
他嫌弃的明目张胆,连姜佑都看出来了,她用手抹了抹脸,仰着脸道:“我知道掌印爱干净,不过教我马术的师傅还没教我怎么跑马呢,上马我也不会骑啊,回头我赔你几声好看的衣裳就是了,你带我走吧。”
这话没有拒绝的余地,薛元掏出绢子来让她擦脸擦手——还真是嫌弃她,等她擦干净了才扶她上马,自己落到她身后,身子往后让了让,半合着双臂把她虚拢在怀里,这才驾着马启程。
姜佑毛毛糙糙的,心里早就不耐烦了,要不怎么说太监比女人还精细,她坏心眼地把身上的泥蹭了几下,一仰头看见薛元还带着斗笠,便抬着脸问道:“不晴不雨的,掌印怎么带着这个?”
薛元伸手取下斗笠,红殷殷的唇瓣开合;“回殿下的话,方才动手杀了几个人,怕血溅到身上。”
他唇峰秀致,眉眼却带着峰棱,仿佛靡艳到极致反而显出些孤绝的清来。
姜佑隔着老远见过他几回,觉得每次见他都要漂亮上几分,具体是怎么个漂亮法儿她也道不明,只知道宫里那些宫妃没一个比得上他的,相貌出挑的要命。
她目光在他脸上溜了一圈,见他神色沉稳从容,心也不由得跟着定了下来:“哦你说是父皇让你来找我的?”
薛元点点头,低头看她:“您本来是该好好地呆在东宫的,方才皇上听说您不在,本来是昏沉着的,急的立刻清醒了,俯在床沿上咳了好几声,按说您的去向咱们底下人不该过问,但您至少也该报备一声儿,省得让皇上担心。”
他语气不重,姜佑却红了脸,挠了挠头讪讪道:“是我不好,让父皇操心了。”她说完又发牢骚:“还不是那个庄妃庄娘娘,我躲哪儿她都能找着我,我给她烦的没办法了,这才拉了东正去了长庚桥那边。”
如今孝宗后妃不多,得宠的就更少,庄妃就是其中之一,张皇后死了姜佑便彻底成了没娘的孩子,偏孝宗也不急着把她交给后妃抚养,可他不急自有人急,为着自己以后有靠,这位庄妃见天儿地对姜佑嘘寒问暖,想要上赶着给她当娘,偏姜佑不领情。
姜佑在马上垂头想了会儿,忽然又惴惴道:“我当初瞧平山王不过眼,用匕首悄悄地割了他的马蹬,让他摔了个大马趴,他今日出兵谋反跟这事儿没得关系吧?”
薛元顿了下,他早就耳闻这孩子皮,却没想到皮到这个份儿上,过了半晌才道:“没事儿,赵权心怀不轨已久,跟您没的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