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元立在她身旁,微微笑道:“这是臣在外面置下的宅子,宫门现在已经落了钥,委屈皇上在这里住上一夜了。”
姜佑狐疑地看着他,正要开口,就见成北兴冲冲迎了上来:“督主,临川王马上来京,听说您是南方人,不光送了好些土产,还给您送来好几个扬州瘦马,说是南方女子伺候周到,也更贴心,奴才瞧见那肉皮儿嫩的能掐出水来,您可受用着”他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似的,一下子止了音。
他方才在灯下没瞧见,这回离近了才瞧见姜佑,猛地止了音,忐忑地看着薛元,督主对皇上的心思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这个随身伺候近侍从如何能不清楚?
薛元冷冷地打了个眼风过去,他一下子恍然了,忙自扇了好几个嘴巴:“奴才失言奴才失言,这些都是奴才一时猪油蒙了心收下的,您最是清正廉明,怎么会收这些东西呢?”
这转的也太假了,姜佑在这事儿上很是开明,摆了摆手道:“父皇教过,水至清则无鱼,朕懂得朕懂得,别说是你了,那些豪门人家人情往来都少不了。”她饶有兴致地追问道:“朕听说扬州女子大都肤白貌美,笑语可人,临川王送的这几个又如何?”
这下成北更不管接话了,抖着嘴唇嗫喏了几句,还是薛元淡淡道:“都打发了吧,收这些个女人也用不上。”
送礼收礼全凭个人喜好,姜佑倒是不强求,只是叹了声道;“掌印身边没个贴心的人也不好,倒不如趁此机会选一个好的。”省得老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薛元一边引着她往府里走,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臣有皇上,还需要什么知心人?”他对着姜佑道:“府里的丫鬟婆子有伺候不周全的,皇上只管打杀了,不必跟臣说。”
姜佑存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思,既然来了便探头左看右看,薛元住的宅子一眼看去并不起眼,绕过影壁才能见到当中的精致来,入目就见精致的宫灯映着缭乱的繁花,光彩盈盈。
她正饶有兴致地东瞧西瞧,就见几个身形娇小的女子满脸哀怨地被人带着走了出来,大约就是那几个方才被薛元退了货的侍女,她们被采买来就是伺候人的,虽然伺候太监不是什么好差事,那也比原来没着没落的强,有两个约莫是自怜起了身世,竟用绢子捂脸嘤嘤哭了起来。
当中有一个穿浅米分褙子的正用绢子掖着泪,侧眼就瞧见了位神姿高彻,清滟入骨的男子绕过影壁走了进来,谁说光是男人好色,女人好色起来一样要命,她瞧着瞧着就忍不住红了脸,忘了要哭,身后跟着的女子不耐烦搡了把:“人家瞧不上咱们呢,还不快些走,省得留在这儿脏了地方。”
穿浅米分褙子的这个正要回嘴,忽然心念一动,就势向着薛元倒了过来,他闻见一股粘腻的脂米分味道扑鼻而来,下意识地蹙眉侧身让开,正巧姜佑这时候往前走了几步,那女子就直直地倒在姜佑身上,她‘哎呦’了一声,连着倒退了好一段,才硬生生撑住了。
女子见是位小公子,知道投怀送抱错了人,慌得一下子跪了下来:“妾,妾不小心摔了一跤,不是有意要伤着公子的。”
姜佑给她砸的半个膀子发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薛元的目光淡淡扫了过来,漠然道:“拖下去打几十个板子再送回去。”
女子慌了神儿,忙忙地跪下叩头,然后吓得捂脸哭了起来,姜佑向来不是那种爱拿身边人撒气的人,闻言咋舌道:“这罚的有点重了。”她最受不得女人哭,嘤嘤嘤哭起来就像针一样往人脑袋里扎,她捂着耳朵摇了摇头,一手解下腰间的翠玉环给她:“这个赏你别哭了,没人罚你,赶紧走赶紧走吧。”
女子伸手接了,匆匆忙忙起了身往外走,再也不敢多留。
薛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皇上倒真是好性儿。”
姜佑捋了捋袖口,昂着头道:“朕心怀天下,总不能随意拿下人和女人出气。”
薛元乜了她一眼,领着她进了最后一进院子,躬身道:“其他进院子都没腾出时间来收拾,委屈皇上和臣住一进院子了。”
姜佑唬着脸道:“朕不习惯和人住一进院子,劳烦掌印睡院子里了。”
“皇上,”薛元眨眨眼:“臣怕黑。”
姜佑被他这恍如神来之笔的一眼眨的怔了怔,然后耳朵慢慢地红了起来,率先甩开大步进了房,幸好院子里还有几间偏屋,他总不能拿没屋当借口,自有人来伺候她着洗漱。
那边薛元已经洗漱好,坐在圆桌便心不在焉地翻书,还是成北最知晓他心意,呵腰道:“督主,皇上身子娇贵,不知道在咱们这里住不住的习惯,您作为主家,总得去问问。”
薛元卷起书给了他一下:“你知道皇上娇贵不娇贵。”这下没用力,成北知道自己讨了巧,忙忙地给他备上软履,一边望着院门口叹道:“您说这一个两个的也都是怪人,明知道受用不得女人,还偏爱往您这里送”
他见薛元冷眼看过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又扇了几耳光,一句不敢多说地看着他进了正屋。
正屋里姜佑已经换了件窄袖的藕色寝衣,正准备掀被子上床了,忽然门被人敲了敲,薛元抬步走了进来,仰唇问她;“皇上住的还习惯吗?”他看着姜佑瞪眼,微微笑道:“臣夜里睡不着,来找皇上摆龙门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