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支开了,夏日连空气都带着热浪浪的味道,夏和易撑着胳膊支在窗前,望着外头的树荫沉思。
在进了京的藩王中,定西王年近不惑,膝下子孙都成了婚,而且每个都有少说七□□十个侍妾,家风成谜;淮南王倒是尚未婚配,但表兄表妹鹣鲽情深,早已传为一段佳话。
至于其余的外放官员,眼下这不年不节的,大多没有回京,想套交情也套不上。
思来想去只有武宁王最合适。想着大家伙儿提起武宁王都一脸的讳莫如深,不难猜测出一些不可言说的过往。武宁王是长兄,和当今圣上又是一母同胞的嫡子,没道理万岁爷刚登基,哥哥就被一贬千万里贬到荒芜的北地。唯一行得通的解释是,当初的皇位之争,兄弟俩怕是经历过一番厮杀的。
那么就更好了,武宁王败了,此生断无起复之日,嫁过去了就一块儿在北地数着牛羊嚼着草根终老,从此海阔天空远离夏家的掌控。
况且她这两日费心打听过了,武宁王尚未娶嫡妻。至于有没有其他女人,武宁王的藩府在北地,山高水远的,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暂时不划在她的考量范畴之内。
总之只要没有正妻,她就还有希望。
天哪,不想不觉得,坐下来好好捋一捋,武宁王简直就是未来夫君的绝佳之选。
如果说重活两次教会了夏和易什么,那就是不要守着规矩体面而活,命捏在自己手里,要往何处全凭自个儿。前世她顾及体面,做事瞻前顾后不敢放肆,亲事放着任由家里拿捏,结果惨不忍睹。
要说她的天性绝不是讲究体面的,只是身为皇后迫使她不得不学着端起来,现如今重新当回一个莽撞不计后果的人,改正归邪毫无难度。
干脆决心闯上门去直接向武宁王表个意,毕竟他们是钻过同一个假山洞的,总得有点抱头鼠窜的江湖情分在的吧。
一片大好的未来在眼前徐徐展开,夏和易谋划得两眼直冒精光。
此刻的武宁王府,武宁王从前厅出来,身后默不作声跟上两个人,再往南走出角门,后面的小催儿变成四个,待他穿过正院走到王府大门口,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两排人,皆是配了刀的重甲兵。
这还不算,大门口两个门神似的黑脸彪汉手持□□,见有人出来,“唰”一下,举枪一左一右格成一个交错十字,生生堵住了大门。
王府管事的早听了禀报,插着袖子碎步从后头追上来,讪笑道:“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武宁王冷冷哂笑,“眼瞎了看不见?本王要出府。”
说罢上前一推那斜十字格,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藩王在京,虽是贵为亲王,实际享不到与爵位同等的自由,去了哪儿见了谁,皆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行走坐卧都要一一上报宫里。
但藩王在外多说一不二潇洒浪荡惯了,受不住这样严苛的监视。例如这位武宁王,处心积虑借闹市纵马制造混乱,试图摆脱宫里派的侍卫,最后被一干人从泾国公府后头的小巷里抓住,被灰溜溜“请”回了王府。
其实这本来除了说出去丢点人,也没什么的。谁知前日里万岁爷突然过问了这事儿,听完奏报勃然大怒,说客气是给懂规矩的人设的。既然碰上不懂规矩的,干脆派人将武宁王府围成了一个封闭的铁桶,谁都不让出,如果有人上门递帖子拜谒,一概推说王爷不在,毫不遮掩,只差没明着说软禁了。
京城的王府管事自然是宫里的人,虾了腰,客客套套地笑出一脸褶子,“小的们做不了这个主,求王爷别为难小的们。”
软的硬的都碰了,横竖就是不让出去,武宁王大发了一通脾气,但也只能愤愤不平地调头回去。
管事的往王爷身后跟的两串儿侍卫递了个眼色,低声道:“跟上。”
两列侍卫重重踏过去,仓郎仓郎的拍甲声响。
从巷尾拐出来一辆马车,停在了武宁王府的街对过。
这里刚刚发生的事,马车上的夏和易当然不会知道。
秋红替她去叫门,不说来路,只说求见武宁王。
管事的眼睛尖着呢,暗自上下打量了一番,瞧出是大户人家里有体面的大丫头,主子肯定非富即贵,那就更不能放进去了,“哟”了一声,笑了笑,“姑娘来得可真不巧,王爷不在府上,刚出去。”
秋红有些着急,但上门之前夏和易也猜到王爷可能不在,便照着夏和易教她的话说:“求您给王爷捎句话,您就说假山之盟,请王爷见一面,王爷应该能明白我主子是谁。”
管事的听得一头雾水,但是听不懂没关系,他根本不会递这个话,于是很是顺当地点头,“待王爷回府了,我一定把姑娘的话带到。”
秋红回到马车上,对夏和易摇了摇头,夏和易就明白了。
有些遗憾,但是她今儿是抱着必须要和武宁王搭上话的决心出来的,犹豫半晌,说“既然来了,就等等罢,兴许王爷迟些就回来了。”
出门前她告诉潘氏要上街逛一逛,派春翠去买些细碎的小玩意儿回来,权当她今日的战果,自个儿和秋红闷在马车里,时不时关注对门的动静。
等啊等,等到春翠兜着一怀丁铃当啷的东西回来,一齐等到下半晌,把战果里能吃的点心都吃完了,马车里仨人的肚子咕噜咕噜小声地响,马车外车夫的肚子咕噜咕噜响亮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