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爹爹不会在她没能将夏家旁支扶植起来时说“若是你姐姐,断不会像你这般无能”;阿娘不会在她钻了后宫人精设的套时说她是“扶不上墙的阿斗”;大哥哥不会对着她失望地无言摇头;
还有大嫂嫂……她死之前,大嫂嫂最后一次进宫见她,是替家里来劝她,夏家见她实在不成气候,干脆想放弃她了,打算让大姐姐凤鸣跟夫家和离再送进宫里。
现在多好啊……
大家都还没对她失望,她还是他们心尖尖上的明珠,是可以横行泾国公府的娇纵小女。
她在皇后之位上如履薄冰恓惶苦熬三年,死前能经历这么一场大梦,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思及此,夏和易索性放开了心神,管他是梦是幻,横竖得了欢喜就够了。
这个时期的她,闯了祸事会怎么处置来着?
被角往下牵牵,手指偷偷露出一个水葱似的尖儿,往后头圆桌上一簸箕鲜莲子点了点,向着夏凤鸣递了个求救的眼神。
多年兜底的习惯,夏凤鸣当即会意,回身拿过一箕莲子塞进夏和易怀中,笑着对潘氏道:“二妹妹打了莲蓬,原是想孝敬父亲母亲的。”
夏和易赶紧双手捧起,做戏做全套,故意颤巍巍地举至额前,“望父亲母亲笑纳。”
白如凝脂般的手腕托起,年轻貌美的小姑娘,鲜嫩的脸颊像挂着露珠的青粉荷尖,等闲叫人气不起来。
大嫂嫂赵氏笑着帮衬,“二妹妹果真是一片孝心赤忱。”
幌子挂得明晃晃的,这生莲子哪能是夏和易亲自打的,自小厨房拿回来吃玩的还差不多。
夏公爷坐在外间呷口茶,没看见圆滚儿的莲子,不妨碍心里门儿清,“你啊,哪日能得了你姐姐一半谨慎,我都要上家庙烧香告祖喽。”
夏和易笑咪咪认错,弯弯的眼带着稚气,笑起来像裹了蜜一般甜滋滋的,“父亲说得是,我自是不如大姐姐的。”
夸耀自身的话,夏凤鸣不好搭腔了。大嫂嫂赵氏忙接过来话茬赞道:“鸣姐儿自然是条条道道都出不了错,毕竟是将来要进宫做娘娘的。公爹可不好拿鸣姐儿来框易姐儿。”
月姨娘方才嘴快说错了话,一直憋着劲儿想找机会描补,逮着话头挤笑脸上来道大喜,“宫里可是来信儿了?”
潘氏脸色微变,刚想斥儿媳妇两句,外面夏公爷先举手止了,“罢了,都是自家人,关起门来说道说道,碍不着什么。”
潘氏捏了下帕子,坐了回去,替夏和易往上提了提被角,又扶正了额前搭的湿帕子,才缓缓道:“前儿太后娘娘召我进宫赏荷消暑,倒是……也没明说,不过我听着娘娘话里外那意思,大约是要咱们府里着手置办起来了。”
其他人听了,面上都是一副热气腾腾的喜庆模样。
唯有夏和易笑容渐渐消失,登时心坠了冰窟窿,刺骨的冰水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