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上的力气比手上就打多了,哪怕当兵的扛摔打,几脚下来陈副营长也有些扛不住,身体不自觉后退,手上力道也松了松。沈文丽借此挣脱陈副营长的桎梏,原本因为挨得近只能无力拍打他胸膛的双手抬高,最终一巴掌甩到他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不光是从外面进来的人,两个当事人也愣住了。
纪明钧趁此机会踩过满地碎玻璃,顾忌着男女有别没动沈文丽,将陈副营长往后推了推,问:“吵够了?能冷静下来了?”
没人回答。
沈文丽依然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门口的人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而陈副营长右脸的伤口因为她那一巴掌又开始渗血,但他仿佛没有知觉,看着沈文丽哽咽开口:“文丽,我不是要让你忘记,那也是我的儿子啊,我怎么能忘?怎么敢忘!可安安已经没了……”
“啊——”沈文丽捂住耳朵尖叫起来。
林静三人也绕过碎玻璃渣走了过来扶住沈文丽,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虽然沈文丽之前看起来孤僻不合群,但她还是在三人的安抚中渐渐停住了尖叫,只是哭泣声渐渐变大,听着有些压抑。
听着沈文丽的哭声,陈副营长心里也很不好受,张了张嘴正准备开口,却被纪明钧制止住:“够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陈副营长被怼得闭上嘴巴,只但心地看着沈文丽。
但沈文丽没有看他,她连头都没有抬,哭泣着被林静三人带进主屋。
刚得知陈副营长夫妻没有孩子的时候,天黑了林静想起来都觉得渗人,不敢朝他家这边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对陈家了解渐多,林静心里的恐怕也渐渐减淡。
这会走进陈家主屋,林静也没觉得里面有什么特别的,衣柜和床都是房屋盖起来的时候统一打的,跟她家次卧的差不多,只是看着保养得更好一点。再就是一张书桌,上面只放了一把梳子,一瓶友谊的雪花膏,另外还有个圆形镜子。
要说特别的,就是床上挺乱,被子堆到了一起,底下露出半块红色的襁褓布,下面鼓鼓的像是有东西,但能确定不是孩子。
林静把沈文丽扶到床边坐下,说:“我去倒杯水来。”
陈茹和宋玉萍应了声,一左一右坐到沈文丽身边继续安慰她。
走出主屋,林静没看到纪明钧和陈副营长,猜测他应该是把人带出去了,垫着脚尖踩过碎玻璃,走到五斗柜前。
五斗柜离“战场”稍远,又是靠墙放着的,算是勉强逃过一劫。只是打开柜门,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只好关上柜门穿过客厅往厨房去。
陈家厨房的格局跟王家差不多,进门右手边靠墙摆着橱柜,橱柜过去墙角放着水缸,水缸折过去是半人高的台面,一直延伸到窗户那面墙,窗户底下也是石板横出来的台面,只是高度更低一些,再过来就是墙壁,煤炉和蜂窝煤都靠墙放着。
林静来回看了两遍,没找到暖水瓶,猜测可能是放在了浴室里。但浴室跟次卧并排,和厨房完全是斜对角,想过去得穿过到处都是碎玻璃渣的客厅。就算到了浴室,里面也不一定真有暖水瓶,就算有,里面也不一定有热水。
而且林静到现在都没看到好好放着的杯子,搪瓷杯倒是见了俩,全躺地上了。
稍一考虑,林静决定会自己家倒水,便转身往外走去。
刚走出陈家,林静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两人,脸色都不太好,陈副营长就不用说了,脸上又是血印子又是巴掌印,看着就惨。纪明钧也拧着眉,心里烦躁得很,要不是答应林静戒烟,这会他准得掏出一根点上。
当然他也就想想,自从决定戒烟后,他身上就再也没有香烟火柴了,想掏也掏不出来。
看到媳妇出来,纪明钧脸色倒是缓和不少,大步走到林静跟前,拉起她的手看了看,问:“没受伤吧?”
“没有,我能受什么伤?”林静笑了笑说。
纪明钧也没从林静身上看到伤口,问:“怎么出来了?里面怎么样?”
“宋姐和陈姐在安慰她,我出来倒杯水。”林静说着看一眼陈副营长,迟疑道,“他脸上的伤口是不是得去处理处理?”
“让他去,大男人也不怕留疤。”纪明钧淡淡说,放开林静让她回家倒水。
回家后林静先习惯性拿了个玻璃杯,只是刚打开暖水瓶的塞子她就想起了陈家那满地的碎玻璃,想想还是把玻璃杯放回去,从五斗柜里拿了个搪瓷杯出来用热水烫了烫。
出来前林静只是想倒杯白开水,她刚才注意到沈文丽穿得有些单薄,而且双手都是冰冷的,想着热水或许能让她觉得暖和点。但倒水的时候林静又改变主意,从斗柜里拿出白糖罐子,舀了勺白糖倒进搪瓷杯,再加热水。
林静心情不好的时候会选择吃糖果来缓解,甜味在口腔蔓延的时候,她也会觉得幸福一点。
现在没有糖果,她只能希望沈文丽喝到糖水会稍微好一点。
倒入热水,再把白糖化开,盖上搪瓷杯的盖子,林静端着杯柄走出去。
外面纪明钧正在劝陈副营长,让他去医院上药,别真闹到伤口感染。林静听见忍不住抿唇笑了笑,想他还是嘴硬心软。
而纪明钧在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略有点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