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湄难以置信地望着那颗人头,身体仿佛不听使唤了一样,无论如何都无法从地上爬起来,越颤越无力,越抖越寒凉。
她的目光停在贺暄的头颅上,明明拼命想要挪开,却怎么都挪不开。
他死了?
他死了?
贺暄死了?
她整个人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连血液都无法再流淌,也根本无法再进行任何思考。
如月在内室,早就得了令,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得出来。
朱策站在旁边,神情肃然地望着地上的桑湄。
没有一个人上前,那颗头颅就静静地躺在那里。
曾经惊才绝艳,令无数建康少女趋之若鹜的青年郎君,此时此刻,就只有一颗头颅,歪倒在冰冷的地砖上。
而奚旷,仍旧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她从他怀里滚下去,冷眼看着那颗头颅被她慌乱地抛开,冷眼看着她倒在地上,满眼恐惧。
恐惧,恐惧。
他终于从她那张无懈可击的脸上,看到了恐惧。
心口一刹那无法言喻的畅快,简直要澎湃而出。
桑湄啊桑湄,你无法忘却的情郎,你剪不断理还乱的情郎,你敢于托付身家性命的情郎,就剩了一颗头颅在这里,你还在妄想什么呢?
他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缓缓起身,走到她身边,蹲下去扶住她的肩膀:“卿卿。”
她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浮木,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惊恐地抓住他的胳膊。
“别怕。”他轻声道,转头又厉声呵斥朱策,“怎么回事?!”
朱策连忙蹲下身去捡那颗头颅,将其装回箱子里,道:“这,这……属下失职!竟然拿错了箱子!惊扰了桑姬,属下实在该死!”
“还不快滚!”
朱策抱着箱子麻溜地滚了。
桑湄被奚旷抱在怀里,直到朱策消失在了视线中,她才终于能将眼神在奚旷脸上聚焦。
“吓着你了?”奚旷细细地抚摸着她的头发,防才一摔,连同她的发髻都摔散了,看上去好不狼狈。
“殿、殿下……”好半晌,她才能艰难出声。
她曾设想过很多次,贺暄究竟去了哪里,他们的计划究竟为什么没有实行。
后来猜到了贺家与奚旷的关系,她便以为,贺暄从头至尾,都是在为奚旷办事,又或者,是被奚旷察觉了端倪,将贺暄拿捏在了手里。
却唯独没有想到,他竟然杀了贺暄。
为什么……为什么……他与贺暄难道不是同出一族吗?他攻下南邬难道不是因为有贺家助力吗?他怎么敢就这样杀了他!
还是说,他早就恨着贺暄,这么多年过去,仍旧恨到了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