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殿下真是艳光四射的大美人,只就喜欢浓妆艳抹这一点不好。”沈南霜注意到他进屋至今眉心一直没有松开,“今日去她府上,长公主见我妆扮单薄,非要替我描眉扑粉,可把我弄了一身。”
沈思鹄这才略略舒眉:“听说长公主爱憎分明,她能这么亲近你,说明阿姐讨人喜欢。”
“我哪讨人喜欢?”沈南霜坐在镜前自嘲:“只怕过了今日,这京城里有些人是更容不下我了。”
沈思鹄面色一肃:“那广恩侯真的是……?”
“我能知道的并不多。”沈南霜轻叹,“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与我的生母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渊缘。”
“……倘若他是那种抛妻弃女之辈,认回来又有什么意思?”
沈南霜放下拭粉的手,透过铜镜看他脸上的厌恶之色:“思鹄,你不懂。”
“你不懂像我这样父母不详的人对亲生父母的渴望。”
沈思鹄身躯一震,鲜少表情的脸上露出无措的慌张:“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我知道。”沈南霜释然,亲近地与他并肩坐在一起:“我知道你是心疼我。”
沈思鹄无声低头,试图遮掩脸上的羞赧。
但他并不知道这样的举动不过掩耳盗铃,更显他的青葱稚嫩。沈南霜笑意愈深,悠悠嗓音于无形中穿透耳颊蹿入他的心口:“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你跟阿爹都是我最珍视的人,这世上绝不会有人能够取代你们在我心中的位置。”
“阿姐?”沈思鹄心口很热,只觉今日的沈南霜与往时有许多不同,但他面红赤耳,几乎已经放弃思考。
“傻孩子,别想太多。”少年青涩的脸庞尚未长开,还没有日后棱角分明令人心颤的深邃轮廓。沈南霜状作宠溺地轻碰他的颊腮,沈思鹄悻悻道:“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这话听得沈南霜咯咯直笑,沈思鹄始终没搞懂她究竟在笑什么。
就像他永远不会知道沈南霜在挨过中宫下令的五大板后昏而又醒,从此以后再不相同。
送走沈思鹄后,沈南霜重新坐在铜镜前,对照镜中年轻的自己。即便过去那么多天,眼里摒发的狂热始终掩饰不下内心深处的激亢。
她回来了,她居然真的回来了。
回到一切还没开始之前,回到她还有选择的当下。
沈南霜双手因为激动而狂颤,她告诉自己要冷静。老天悯人,才能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这辈子她绝对不要重蹈覆辙,她受够了,她要重新开始。
对,重新开始!
沈南霜眼里焕发出窃喜的欢愉,以及运筹帷幄的芒光。
天明的晨光缓缓倾撒在广恩侯府,日出而作的侯府下人如每一个祥宁的清早忙忙碌碌,唯有昨日阴影始终笼罩在侯府主人的心中,看似平静的内宅隐约透出不平静。
穆清清被清晨的尖叫给惊醒的,昨夜昏昏沉沉入睡,一觉过去出乎意料的舒爽。乍看东升的太阳挂在空中,竟难得睡过了时辰:“外边在吵什么?”
她披衣下榻,伸手摸见枕边一个没见过的素线香囊,心中正疑,文莺带着几个丫鬟进屋侍候:“小少爷跟五小姐在前院打起来了。”
“什么?”穆清清一惊,丢下香囊急急赶了过去。
院子里,穆云凌被穆盈盈给抓得满头包,要不是两边下人护着拦着,也不知要闹成啥样。
今日天未亮家里的男人们都入朝去了,叶氏昨日被穆老太扣在千秋苑至今没放出来,穆盈盈有二房夫人王氏撑腰凶得不行,反观长房这边只有文文弱弱的世子夫人杨氏,其他人都是闻讯赶来看热闹的,倒叫穆云凌落了下风。
“好端端的怎么就打起来了?”
穆清清的大嫂杨氏刚进门不久,本又是个不好生事的柔弱性子,面对张牙舞爪的二房母女毫无招架之力:“五小姐昨日在公主府用宴时被凌弟泼了一身人参鸡汤,已经哭过一宿了。今早两人撞在一块,不知怎么又打起来了……”
穆清清这才知道昨日穆云凌不知所踪,原来竟是偷偷伙同玩伴去给穆盈盈下绊子惹得她出糗,气得五小姐哭闹不休,非要讨个公道才肯罢休。
因为这事穆文筠昨夜把穆云凌逮回来,长兄代父把穆云凌狠狠收拾了一通。原以为这事便算过去了,谁知今早长辈前脚刚走,后脚两个小的又扭打一团。
换作平时都是叶氏跟王氏打对垒,可如今长房只剩两个软柿子,王氏脾气蹭蹭蹭就上来了:“我告诉你,今日就算盈盈咽得下之口气,我这当娘的可咽不下!”
她撸袖插腰:“不是我说云凌多大的人了?还当自己孩子啊?到底知不知道姑娘家的名声多重要?!我们盈盈眼看着是该相看夫家的时候,昨日生生被泼一身汤汁,别人瞧见个个都在笑话她,什么脸都丢尽了,换你你能不气不委屈?”
这事确实穆云凌做得不厚道,穆清清和杨氏都吃了哑巴亏,就连堂堂侯府世子的穆文筠昨夜也是不得不按着弟弟的脑袋老实认错。
穆云凌恼道:“昨晚该道歉该罚我都认了,她自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说不计较的!结果早上一碰面突然就往我脸上抓,她就有理了?!”
穆盈盈一听就开始哭,王氏立刻护着女儿:“我说你可信口胡诌!方才我都问过了,就因你对昨晚的事怀恨在心,跑来对我们盈盈恐吓威胁,她气不过才反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