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杨忠等人离去之后,刘益守留王伟书房议事。
很多话不能当着杨忠与段韶的面说,人家刚刚打了打胜仗,要是质疑敌军的强悍与否,那就是寒了三军将士的心。这种事情刘益守不可能做。
但背地里,该有的质疑还是要有,那些没有弄明白的事情,必须得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能下面的将领说什么便是什么。
“主公,杨忠之言,颇有蹊跷。”
王伟沉声说道,给刘益守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二人对坐于书案前,皆是面色沉重。
“主公,根据我们在两淮试点的情况,鹰扬府(刘益守在自己老巢搞了不叫府兵制的府兵制,鹰扬府与折冲府功能大同小异)在训练士卒方面的功能,是其他兵制不能比的。
如今主公麾下精兵,皆是经过鹰扬府训练出来的,北方来的那些老卒,很多都已经退居二线,有不少人在鹰扬府中担任教习。
以我们训练士卒的经验看,这些人不经历战火难堪大用。鹰扬府中出来的士卒,也不能直接就当做精锐使用,还是要层层选拔,才能有杨忠麾下部曲那种水平。”
王伟的意思很明白了,关中不可能所有的府兵都跟李弼麾下那些人一个水准!他觉得李弼的兵马虽然是府兵出身,却也不是那种一抓一大把的府兵!
刘益守微微点头,比较认可王伟的判断。
封建时代的军队,数量在千人左右的绝对精锐,很大程度上便可以决定战局走向了。历史上段韶在北齐北周邙山之战的时候,千人级别的精骑,就一举扭转战局,北周二十万兵马硬是使不出力来。
贺拔岳让李弼带着千人精锐前出汉中,不是昏招,要是真带着几万人一波送走,那才是蠢货。真正的问题还是出在李弼具体执行上。打了几场胜仗就忘乎所以,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一再的将兵家大忌当做不存在。
李弼的无奈在于关中困苦,士卒军纪大坏,不然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刘益守预备队留的很多,是做好了杨忠战败相关预案的。
但是!
关中那些人要是不一路打砸抢搞得自己军无战心的话,哪怕战局失利,不能攻克汉中,逃回关中问题还是不大的。
褒斜道也不适合追击,很容易被人打埋伏。李弼并不是没有后路跟退路,他完全是作死把自己给玩死的。
“料敌从宽,无论关中的府兵是不是都如李弼麾下这些丘八一样,多准备一点肯定是好的。汉中的粮草没有运到关中,贺拔岳势必不可能善罢甘休。
如今汉中粮草已在我掌控之中,传令下去,调斛律羡的落雕到汉中来,再把厍狄昌那支精锐步军也调来。
贺拔岳来的话,我叫他有去无回;贺拔岳不来,我去剑阁向萧纪兴师问罪。”
刘益守猛的一拍桌案,霸气外露!
怎么问罪呢?
王伟一脸古怪看着刘益守,欲言又止。
“萧纪未经允许便攻略了汉中门户沔阳,这不是造反是什么?让天子下诏书斥责萧纪,逼迫他让出剑阁,让朝廷的兵马替他守门户,以示并无造反之心!
若是不愿意开放剑阁,那便是心有不臣,其心可诛!朝廷水军便会沿着长江北上巴郡(重庆),然后三路北上成都,向萧纪兴师问罪!
让萧纪自己选一个!”
占据了汉中的刘益守,显然心中底气十足,根本不忌惮萧纪玩什么花样。而他对贺拔岳等人的态度,就完全不是这样,几乎每次都是步步为营,切香肠一般的谋胜。
“主公说的极是,蜀地虽然形胜,却是有形无骨,难以独自固守。
携蜀地进取四方可取之,踞蜀地自守而不能守。萧纪中人之姿,想困守蜀地,那是守不住的。”
王伟抚掌大笑说道。
“此言不虚。蜀地必须握有汉中,以保出路通畅。蜀地与外界联络时断时续,粮食布匹盐铁等物皆可以自产自销,不假外人之手。并无多少开疆拓土的迫切需求。
蜀地若是不谋天下,那天下则必来谋蜀地。与天下相比,蜀地的富足也不过是小富足,苟且或有一时,终究还是会无法自持的。
朝廷若是逼迫萧纪开放剑阁,但又不进军蜀地,萧纪十有八九不得不妥协。我们一向不屠城,不滥杀,讲求说一不二,萧纪不同意,蜀地百姓也会同意的。”
刘益守一语道破了蜀地的本质:这就是个偏安的“另类江南”。
朝廷的人是外来户,萧纪一样是外来户。只要朝廷不直接把萧纪逼死,萧纪在有路可以走的情况下,肯定不会鱼死网破。只要朝廷不放言派兵踏平蜀地,那么就算萧纪要造反,谁会跟着萧纪一条路走到黑呢?
刘益守终究只是要接管剑阁而已,名义上是:替萧纪守好门户,保护蜀地百姓。有萧纪惨败于魏军的例子在前面,谁还能说什么不是?
“明白了主公,在下这就写诏书。”王伟嘿嘿笑道。他是侍中,理论上是皇帝身边的近臣。刘益守这里有皇帝的玉玺,而小皇帝又不能理事,刘益守作为亲王摄政。
所以,刘益守现在说的,就等于是朝廷的诏书,这么理解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不是么。
“记得发一份诏书到中枢去说明一下,要不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矫召。”
刘益守无奈叹息说道,该有的面子工程还是得有,儿皇帝虽然是橡皮图章,可那也是图章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