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意把年纪说得十分清楚,乃是为了向皇帝表明,以她当时年岁,不会和钱淑兰生出什么过分的情愫,双方不过认得而已。而两年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她因此替蒙师之女出头,也很说得过去。
皇帝确实没有多想,他只是道:&ldo;那你后来又是怎么见到了钱氏?她给你送了信?&rdo;
展见星摇头:&ldo;钱夫人困于深庵,哪里能联系上臣。是臣进京赶考时,错过宿头,机缘巧合之下,才误入了庵堂。&rdo;
皇帝道:&ldo;哦,就有这么巧?&rdo;
展见星道:&ldo;是。臣以为,也可能是冥冥之中的定数罢。&rdo;
&ldo;定数?&rdo;皇帝眯了眯眼,&ldo;展见星,你的意思是,连这个定数也看不过去朕的所为了?&rdo;
展见星沉默片刻:&ldo;臣惶恐。&rdo;
&ldo;好,你惶恐‐‐但不是不敢!&rdo;
皇帝这一声陡然提高的音调如春雷乍绽,劈头砸了下来。
展见星的背脊也不禁往下俯低了,她叩首:&ldo;请皇上息怒。&rdo;
以新晋臣子来说,她这个反应已算得上格外的冷静自持,皇帝点了下头:&ldo;你果然大胆,不愧是敢在殿试答卷里讽骂于朕的探花郎。&rdo;
展见星道:&ldo;臣有罪,皇上若黜去臣的探花之名,臣绝无怨言。&rdo;
她没直接承认,但也没否认。
她写下那样一篇文章时,是块垒积于心中,实在不吐不快,这世道束缚女子如私产,定下种种看似有礼实则苛刻已极的规矩,可就是这样的规矩,上位者说撕毁也就撕毁了,女子已困于后宅,竟连后宅都呆不住,要退居道观庵堂,青春妙龄修什么佛道‐‐她不服,不平,则鸣。
都闭着嘴,为圣心不肯出头,由着这个先例开下去,情况绝不会自动变好,只会越来越坏。
对满朝大臣也许无所谓,但对她来说不一样,她已站到这个位置,她不能不出声,她为别人争,也为自己争。
&ldo;如果朕不但黜去你的探花,连你的功名也一并废去呢?十年寒窗,虚掷在一时意气上,你后悔也晚了。&rdo;
展见星语字清晰地道:&ldo;回皇上,臣不悔。这些话,总要有人谏与皇上,不是臣,也会是别人。臣以十年,能到皇上面前将这两句话说出来,臣以为值了。&rdo;
皇帝面色已恢复了平静,眼神一闪,忽然又问道:&ldo;楚修贤教了你五年,就是如此教你的吗?&rdo;
展见星不及想他怎么会知道她与楚翰林的关系‐‐多半是已经命人查过她了,立刻道:&ldo;先生只教臣忠孝节义,臣学之不精,是臣愚钝不才。&rdo;
&ldo;你倒是光棍得很,一人做事一人当啊。&rdo;皇帝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ldo;现在你已经到了朕面前,抬起头来,当面告诉朕,在你这个忠孝节义的臣子心里,朕是不是十分混账?&rdo;
&ldo;臣没有这个意思。&rdo;展见星仰头,她真的也是尽力诚恳地道,&ldo;臣只是觉得,皇上万乘之君,泽被四海,为何欺负两个弱女子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