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宁侯振声道:&ldo;那本侯出战便是!&rdo;
闻得此言,有几个官员在心里暗暗摇起了头‐‐朝中自有有识之士,泰宁侯这一招以退为进,逼迫瓦剌,实则仍是要战之意,谁又看不出来?
方学士不曾再开口,心中已有了决定,他是托孤之臣,兢业至今,终于求得一个和平局面,怎会愿意轻易打破。
朝堂上自管吵闹,下了朝后,他便去求见朱英榕。小天子本来不管事,但他有意借此来个一箭双雕之策,所以必得要经一经小天子的手。
朱英榕却并不在文华殿里。
展见星迎出来相告:&ldo;太后忽染春疾,内宫来报,皇上前去探望了。&rdo;
方学士看见她出来以前的站位,点了点头:&ldo;今日是你与皇上讲读?&rdo;
展见星躬身:&ldo;正是下官。&rdo;
属官们负责的事务不一,给皇帝讲读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展见星到朱英榕身边三年了,还是第一次做这件事。
她于今春终于满了任期,过吏部考核后,升成了从五品的右谕德,身上青袍没变,胸前补子换成了白鹇。
不过不是说做了谕德就有权利给天子讲读,讲官这个衔,得另外加,她就是被朱英榕亲口授命以后才可以跻身讲官的行列。这也就意味着,从此与皇帝有了师徒名分,皇帝虽不似寻常人家师礼那么重,对讲官也要比对一般臣子客气些的。
方学士若有所思,道:&ldo;正巧,你与代王有旧谊,便去请他进宫一趟罢,有桩事,要借重于他。&rdo;
内阁大臣指使一个五品官跑腿当然指使得动,展见星压下些微讶异,应道:&ldo;是。下官这就去。&rdo;
另一边,咸熙宫。
钱太后确实病了,但势头并不沉重,无非是意态较寻常恍惚,饭食也有些懒怠取用而已。
朱英榕闻讯急急跑来的时候,钱太后正倚在窗下穿针,好好地绣着花样。
听见宫人传报,她一怔抬头,微笑道:&ldo;这点小事,怎地还惊动皇上了?&rdo;
朱英榕走到她跟前,打量着她的脸色,道:&ldo;母后可传太医看了?都病了,怎么还劳动做这些事。&rdo;
钱太后一边以针挑了一下发鬓,一边反手将绣棚扣到炕桌上:&ldo;没事,我天天这么安闲着,哪里有什么病症?大约只是犯了春困。&rdo;又道,&ldo;皇上放心,这不劳什么神,我不过打发时间而已。&rdo;
门边一个内侍于此时跪下:&ldo;是奴婢多嘴了。这阵子从娘娘屋里端出来的饭食总是没有怎么动过,今早上用得尤其少,奴婢实在忧心,才大胆与娘娘身边的姑姑建议了一声‐‐&rdo;
朱英榕一回想,每日晚膳是他陪着钱太后用的,他叫人伺候惯了,不大想得起来去注意别人的状况,但确实有宫人劝进而钱太后摇头罢箸的印象,便忙道:&ldo;母后怎么哄我?有事没事,都该叫个太医来看看才放心。&rdo;
就转头吩咐人。
一个宫人应声而去,朱英榕这时才去看那内侍:&ldo;木诚?起来罢,你能用心服侍太后,很好。&rdo;
木诚慢慢站起来,低头道:&ldo;皇上开恩,叫奴婢来太后娘娘这里服侍,奴婢的日子从地底过到了天上,自然该全心全意。&rdo;
钱太后转头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木诚来了一年多,一向本分,要论这个人本身,没做过什么能令她生恶感的事。
但同在宫中,木诚从前是怎么招致先帝发怒,以至将他从朱英榕身边赶走的经过,她早就听说过了。
她一点也不想把这么个人留在身边,可朱英榕心软顾念旧情,而她与朱英榕间的情分是后来才有的,不论她心里对长子的爱多么深切,中间失去的那些年不可弥补,这也令她面对朱英榕时,比寻常母亲要多一份谨慎。
她不想‐‐甚至有点不敢逆着朱英榕的心意,恐怕伤着好容易得来的母子情分。
她终究把木诚收下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不令他进到宫里来伺候,只放在外面做些洒扫。不想他的眼睛倒肯管闲事,从宫人每日端出去的饭食琢磨出来她身体不适,进而怂恿着人去告知朱英榕了。
木诚感觉得到她眼风中的冷意,站起来后,把头埋低了点。他不敢小瞧这位太后,论出身,她还不如他,可就是这么一个童生家的小女儿,于绝境之中一步步扶摇而上,如今竟坐到了太后的尊位上。
所以如同他幕后之人的告诫,他确实没有心急,安分守己到现在,才出了一回手,把自己再度送到朱英榕的眼睛里。
却没想到,也同时送到了钱太后的眼里,而她竟这么不喜他……
太医终于来了。
把了脉,看视过一番,摇头晃脑丢下一串之乎者也,朱英榕睁大眼睛,却是越听越迷惘,道:&ldo;你说简单点,我母后到底怎么了?&rdo;
老太医想了想:&ldo;太后娘娘无大碍,只是心中有郁结,带累胃口不开,臣这里有一副疏肝解郁的方子,煎服下去便可。&rdo;
朱英榕担心地转头:&ldo;母后,你心里有为难的事,怎么不告诉朕?朕许能帮上忙呢。&rdo;
钱太后微微垂下眼帘,太医的诊断在她意料之中,郁结什么,她自己最清楚不过了,可是怎么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