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大学生本就稀缺,即便周如海只是高中毕业,也没让人觉得这段恋情有多么不平衡。
毕业后邝梦当了本地一所初中老师,周如海则接了家里的饭碗,在一个国企的厂子当车间副主管。
在当年,这样的结合在外人看起来简直合合满满,就连邝梦自己都很知足,她渴望有个自己的家,所以刚结婚没多久,邝梦就生下周隐,然而她没想到,这一切只是她人生厄运的开始。
周如海第一次家暴那年,周隐才一岁。
小奶团子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坐在床上哭,哭累了,周如海也打完了。
邝梦抱着小周隐,毅然决然要离婚,周如海就当着所有邻里邻外,给她下跪磕头,求她原谅。
那些年,女性意识还没有如今这般觉醒,三姑六婆好友亲朋的劝导都是他知道错了,日子还是能好好过的。
再加上周如海不家暴时那副温润的好模样,邝梦一心软也就答应了。
然而家暴有第一次就有第一百次,邝梦这一将就就是十年,彻底分崩离析的时候,她已不堪重负。
她走的时候,只跟周隐说了一句话,那就是你要好好的。
周隐以为她只是出了一趟远门,可邝梦却再也没有回来,再后来,周如海就娶了第二任妻子,也就是周沛的母亲,被周如海失手弄死的可怜女人。
后来周如海锒铛入狱,从乡下过来的奶奶,才知道自己儿子造下多大的孽,最可怜的就是两个孩子,一个刚刚高三,一个也就十岁。
一个老妇人,就只能靠着做一些零工养活他们,就是这种环境,造就周隐格外早熟的性格,也让他放弃清北,选了有额外助学金的北科大。
听到这里时,陆北柠眼眶已经不能自已地红了。
周隐双腿微敞,靠在不锈钢椅背上,面色划过一丝颓然不羁,“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个七八,我和林宝念开了工作室,把妹妹接过来,放在身边照顾。”
“至于我母亲,如果不是邝静,我已经很难想起来了。”
“她告诉我,说我母亲离开北浔后去了国外,没几年就生了重病去世,弥留之际最惦记的人就是我,于是才拖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也就是邝静的父亲,让他们帮忙找我。”
陆北柠声音飘忽地问,“你恨她么。”
周隐听闻,黯然地笑,摇头又摇头,“我要感谢我的母亲,谢谢她留下的那一封信,不然邝静不会找到我。”
“是她帮我和沛沛再续上一点苟延残喘的时间,也是她供我出国读书,让我有回国拼杀的底气。”
他看向陆北柠,那双淬亮的眼里,有劫后余生的恸然,“如果没有这一切,就不会有现在站在你面前,诉说这一切的周隐。”
“不瞒你说柠柠,”
男人嗓音哑得厉害,“我现在依旧觉得我在做一个很不真实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