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搞不好那严大人也是正在抱怨同样的话语。&rdo;初晴笑了笑,利落从铜盆里绞干手帕,凑到床边道:&ldo;来,把手拿开。&rdo;
锦夜皱着眉,缓缓把手放下,那鼻翼下方是两道嫣红,在其玉白肤质下相衬下更觉显目,&ldo;你知道我有多久没流鼻血了么?自幼时被赌坊的伙计不小心绊倒后,我就发誓再不让自己有如此难堪的时候。&rdo;
初晴微微别开脸去,小声道:&ldo;其实那会儿大家笑的并不是你出糗这事儿,主要是小姐你挂着两管鼻血却板着脸孔故作老成的模样实在令人印象深刻。&rdo;
&ldo;你还说!&rdo;锦夜捶了她一下,佯装恼怒:&ldo;不要憋着了,要笑就笑。&rdo;
初晴这才回过头,难掩笑意:&ldo;我如今真怀疑严子湛给你服下的那颗是补药,而且还是一吃就让人上火失眠的仙丹妙药。&rdo;
&ldo;你这丫头,还敢在旁边说风凉话。&rdo;锦夜高仰着头,任对方轻轻替自己拭去血迹,心中郁卒难耐,自嘲道:&ldo;回来后便彻夜难眠,熬了一晚,居然还不觉丝毫困意,这么下去,我都该羽化飞仙才是。&rdo;
初晴抿了抿唇,但笑不语。
锦夜探手摸了摸脖颈,幽幽地叹口气:&ldo;就如他所说,这一次的帐,该是算清了。&rdo;那时她用剑在他喉口划了一道,如今他也投之于李报之以桃,但愿从此井水不犯河水,青山绿水永不相见。
&ldo;仔细算来,小姐似乎还欠了他一顿鞭子。&rdo;初晴忽而开口:&ldo;那严大人身居高位,自然从未有人敢对他这样放肆,想来他也不会放过你。&rdo;
锦夜恨恨捶了下床板:&ldo;本来倒是不足畏惧的,苏府处在城郊,而我们又是初来乍到,同这里的人并无多大牵绊,但……但我的长命锁却不见了,若是落在他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rdo;
那锁是由大迟颇负盛名的津山寺主持所开光的物件,底下所悬挂的四瓣红璎珞是出自津山寺特有的形态,只要一查便知。而那大师曾说她面相奇特,该是大富大贵的命却有着异常的坎坷的经历,这种命格,百人中难寻其一。
如此说来,津山寺的主持必然是记住了她,若是严子湛通过长命锁寻到了那座寺庙呢……
&ldo;难不成我一辈子都要活在那男人的阴影下了么?&rdo;锦夜倏然坐直身子,懊恼道:&ldo;早知如此,就该把他掳来,关在我苏府后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让他能天天见着我这仇人,也算趁了他的心。&ldo;
初晴哭笑不得,小姐定然是被严子湛逼得失去理智了,素来精明淡定的性格此时看来,完完全全转变成孩子气的无理取闹。于是安抚的替她理了理长发,又轻声道:&ldo;若真是惶惶不安,干脆就和老爷说一声,我们先去别处避避风头。&rdo;
&ldo;不,我短时间内定要留在此处。&rdo;锦夜坚定地摇头。
初晴转过身嘀咕:&ldo;真不知小姐在执着些什么,先是放不下遥州的赌坊钱庄,死都不肯来京城,如今来了倒不愿回去了。&rdo;
锦夜眨眨眼:&ldo;是因为我在这儿遇到熟人了,所以一时半会儿还舍不得走。&rdo;
初晴不解:&ldo;什么熟人?&rdo;
锦夜不语,微微斜过头,目光正巧对上外头推门而入的青年:&ldo;你偷听了那么久,果然还是沉不住气啊,是怕我提前说出你家主人的名号么?&rdo;
心思被人戳破,阿楚面上倒也未见难堪,正色道:&ldo;大小姐,可有上药?&rdo;语罢不等对方回答,又扭头道:&ldo;初晴姑娘,可否先回避一下。&rdo;
初晴气结:&ldo;又要我出去,我又不是外人!&rdo;
锦夜揉了揉眉心,每次这两人见面都是类似的对白,一个咄咄逼人一个有礼应对,最终还得自己这个解铃人出面‐‐
&ldo;初晴,就照阿楚的意思吧。&rdo;她回以一个抱歉的眼神,后者在经过阿楚时,依然是万年不变的一记眼刀,凉飕飕的警告意味。
&ldo;我家主人送来的药膏……&rdo;
锦夜点点头:&ldo;已经上了,替我谢谢宋大人,难为他忧国忧民之外还得为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操心,着实令我愧疚不已。&rdo;暂停了片刻,又道:&ldo;当然,也要感谢你,感谢你每每都能在我出状况的第一时间就回宋府禀报。&rdo;
阿楚哽住,无奈道:&ldo;大小姐其实不必如此冷嘲热讽,我并不是心怀诡计的小人。&rdo;
锦夜忽而厉声:&ldo;那么照你所说,我该对一个从头到尾都在监视自己的人好言相向么?是不是更该点上两根蜡烛,促膝长谈才对?&rdo;
闻言阿楚的脸色很快就黯淡下去,站在原地静默不语。
锦夜瞅了他一眼,自感方才有些过分,含糊道:&ldo;我近来烦心事太多,说话冲了些,对谁都是这样。&rdo;
&ldo;我明白的。&rdo;阿楚欠了欠身:&ldo;请大小姐好生休养,二日后便是中秋之宴,请务必只身一人赴席。&rdo;
锦夜颔首,直直盯着那重新被掩上的房门。呆呆发愣了好一会儿,忽感胸闷难耐,这才掀开被子下了床,素手推开窗,外头是后院花园,有熟悉身影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来回踱步。
&ldo;爹。&rdo;轻轻的唤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