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景没什么反应,戚东来的语气变得轻飘飘了,柔声如烟:“宝刹有禁制,谁都不能动法搏杀,你俩若执意入寺,我也拦不住你们,不过骚、戚东来再以憎厌魔尊立誓,只要两位踏入摩天古刹一步,离山便为我毕生死敌,不止你苏景、不止你们光明顶传人,以后我每见离山弟子必做诛杀,曝尸于繁华人间!”
“现在打不了,你坐在这里把大海说干了,能让离山掉一片树叶么?”苏景侧目望向戚东来:“省省力气吧,也许荷花开放后,禁制就收敛了。”
苏景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只要禁制一消,大家便一决生死!
魔家弟子把话说绝了,苏景心中也随之定念:必做斩杀。
戚东来没再说话,挥袖收起了木匣。
苏景忽又笑了笑:“还有好像你们天魔宗就你一个人似的。”
戚东来脸色微变!敢用同门去要挟旁人,自也得有被人家用同门要挟的觉悟。
而苏景在‘提点’过后,也不等戚东来再说什么就岔开话题,问他:“为什么?我不明白。”
因为蚩秀曾到离山‘问剑’,离山和天魔宗不怎么融洽,但不管怎么说也算不得仇人,两宗的高人同时得了进入古刹的机缘,而古刹中情形不明,按道理讲应该暂作联手结盟、共做探访才对。
就算不联手,大不了各行其是。
再退一步。即便要动手搏命、抢夺对方所得宝物,那也是探访过后、离开古寺时才应考虑的事情。哪有还没进门就先拼个你死我活的道理。
戚东来盘膝、闭目、行功。未理会苏景之问,但在虬须汉心中,却有沉沉一叹
三百年前,戚东来修持憎厌魔,修为大涨、但也落得个人人憎厌的境地,从那时开始,天魔宗主就把衣钵落在了师弟身上。
对魔君大位,戚东来没太多野心。师父改传衣钵他心里不舒服、但也仅只是不舒服而已,连怨气都算不得。
真正让戚东来郁郁的是,自那之后他就‘闲’了,魔君交给他办的差事再没什么要紧事,便如这一次
探访摩天古刹,何等重要之事,从内中稍有所获、都足够今世中一个门宗崛起于修行世界。不过戚东来到此四十几年了。早都想明白了:师父派他来此守候不是因为此事要紧。
不是古刹不要紧,而是魔君根本没觉得古刹会开放魔君找到了一线线索,察觉到古刹或有那么一点点可能、会做开放,但这点可能根本可以忽略不计,只是若全不理会、万一错过机会又未免可惜,所以他派了戚东来过来守候。
更关键的。戚东来猜到了:在古刹开放那微乎其微的一点可能中,师父也根本不晓得具体时候,或者说‘遥遥无期’吧,等四十年、四百年、甚至四千年也说不定,反正古刹不开、戚东来就得一直等下去。
师父让戚东来来办这趟差事。何异于放弃了一个弟子。
不过戚东来对此不存怨恨。九百年前战乱中的流浪小娃,若非魔君。他都活不到那年油菜花开时。戚东来一切都是师父给的,师父不欠他半文,倒是他欠了师父无数、包括性命在内。
耐心守候、四十年枯存海底,师父让他来守他就守,若摩天古刹不现,穷尽此生也就罢了。
魔君没想到,戚东来更未料到,海底异象显现,古刹绽露现世之兆!
‘只许我一人入内,别宗门徒谁进去我杀谁’,并非魔君吩咐。魔君都不觉得古刹真会现世,又怎么可能做下这样的交代?这是戚东来自己的念头,如此偏佞决绝想法,原因无它,所求不外两字:圆满。
一桩几可视作‘流放’的差事,忽然变得重要无比,戚东来哪怕魂飞魄散、再不入轮回,也要把它办得漂漂亮亮、办出一个大圆满:摩天宝刹,归我师尊、归我门宗所有!
不求重获衣钵传承;只盼着师父能因此事再重自己一些就算不重也无妨,大恩如天倾盖,本就是应该去报答的。
是魔便有傲骨,只不过显现不同!憎厌魔行事无耻,但只凭戚东来的这一份心思,谁敢说他不傲!可惜没人得到,连魔君都视而不见。
静思沉沉、心境沉沉、虬须大汉面色沉沉。半晌过去,忽然浓眉一挑,戚东来开目!
莲藕仍在蓄势、未动,戚东来也没去那花,而是抬头向上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