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青年身着燕尾服,戴着红色领结,肩上扛着小提琴,冲镜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他有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眼尾上挑,笑起来像一道弯弯的月牙。这个年轻人是那样英姿焕发,只看一眼就会让人移不开目光。
——“我要去穆安学飞了,这是我的梦想!我会去实现它,没有人能阻拦我!”
凌潭看见二十来岁的自己,像个竖起浑身利刺的刺猬,而那人却什么都不怕,伸出手在他头上轻拍了一下,说着“去吧,小潭,我相信你能行。但是你得答应我,一旦走上这条路,就别再回头。要是扛不住了跟我说后悔,我可不会同情你。”
“哥,我有点难过。”
凌潭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那人的脸颊,指尖在微微发颤。
如果连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都在告诉他,要给自己一次机会,原谅自己。他是不是就真的可以试着去放下了。
真的可以放下吗?
他放下手中的照片,视线投向老者送给他的那副画。画中那个赏花的男人,周身带着与他截然不同的气质,似乎很难接近。
凌潭很清楚卫重霄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生于那样和睦的家庭,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三观十分正,内心纯洁的像块水晶。凌潭一度觉得卫重霄内心深处一直住了个孩子,时不时还冒出些稚气来。这个人对天空,对整个世界那份最纯粹的热爱,都不掺杂一丝杂质。
凌潭低下头,嘴角抿出一丝向下的弧度,手掌紧紧握成拳又放开,似是带着几分无奈和不甘。
他深深地知晓,他与卫重霄是两个世界的人。
自己分明已经不再是那个怀揣梦想,志在蓝天的无畏年轻人了。
第12章你连这个都骗我
何小之真的是个real心大的女子,前几天还在为事业发愁,一晃神又开始欢天喜地地上班了。恢复能力极强,如同小强,呸,如同春风吹又生的野草。
她依然六点钟起床,七点钟叼着个面包挤地铁到机场,迎着初升的太阳默默地给自己打气,然后遇见脸黑的卫机长,被数落几句袖扣没扣好或者领带歪了,最后活力满满地拿着小本本上机。
对她来说,没升成二副大概只是事业道路上一个小小小小小的小插曲。
如果让为栽培后备力量付出了惨痛代价的凌机长知道了,估计可以直接气背过去。
卫重霄也惊讶于她能恢复状态恢复的这么快,并且表示了赞许。
虽然后来他发现其实这姑娘根本不是抗打击能力强,而是没心没肺(。
第二天上机,天气好的很。裴弘跟何小之一路说说笑笑,从机组通道走到飞机旁时,卫重霄早已经在和乘务长交代飞行任务了。
他微微弯了点腰,照顾着比他矮了一头的乘务长。在与航司里的漂亮女性说话时,卫重霄总是无比礼貌,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礼仪性微笑,保持着12米的绝对安全距离。
说来这些凌潭其实也能做到,偏偏他做来就像是在撩骚。
裴弘小小声地在何小之耳旁说了一句:“何小小,听哥一句劝,以后一定离姓卫的和姓凌的远点,他俩都不是什么善茬!我跟你港,智商太高的人脑子多少都有点问题,你年纪轻轻,又是咱们飞行部一枝花,千万别给他俩带歪了!”
何小之疑惑地看着他。
裴弘看了看表,他俩的确是来早了,于是神神秘秘地把她扯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想不想知道四年前卫重霄和凌潭的故事?”
作为旁观者的裴先生最喜欢讲八卦了。而何小之同学又最喜欢听八卦了,二人一拍即合。何小之玩命地点着头,瞪大了眼睛。
裴弘超小声地讲起来:“他俩认识的时候都才二十多岁,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暗中较劲儿,只要有测评,卫重霄得多少分,凌潭绝不会比他低哪怕一点。结果这俩吵了这么多年,吵着吵着居然还吵出感情来了,你说奇不奇。”
“然后他俩莫名其妙的就在一起了。直到四年之前,有一次正好他们一起上机飞希斯罗,正巧碰上有一个乘客犯了心脏病,情况很危急,客舱里也没有医生。”
裴弘瞅了一眼卫重霄,然后又压低了一点声音:“于是他们申请了备降,但是伦敦那边雾很大,最近的备降场能见度太低。你知道盲降是有风险的,对于不熟悉的机场,你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跑道支不支持二类盲降。”
何小之的嘴张成了“o”字型。
“卫重霄当时想降最近的机场,而凌潭坚决反对,执意要直飞希斯罗。后来我们有听当时的驾驶舱录音,他们俩真的已经吵起来了。最后凌潭以左座机长的最高权威,要求卫重霄听从命令。”
“然后呢?”何小之瞪大了眼睛,急切地问道。
“然后他们就花了更多的时间降了lhr,那个病人没有救回来,去世了。”
“”何小之一脸茫然。
“他俩简直硬碰硬,我听录音时,都觉得如果我当时在场,可以直接被那种气氛吓死,”裴弘摸了摸鼻子,“你觉得凌潭做的对吗?”
“我觉得是对的。”
换我我可能也会怎么做。她想。
返航根本不可能,如果非要选最近机场降落的话,必须提前放油,如果盲降不成还要复飞,不可抗力因素太多,万一出现意外,结果就是机毁人亡,那是二百多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