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海”闯荡了二十多年的汪保民,在尝尽了酸甜苦辣之后,他的神经不会脆弱,他的神经更敏感,深吸一口气,抹一把头上的冷汗,恭恭敬敬的在背后叫了一句,“吕阿姨!”
许华没有答应,她继续在撕手上的衣服,她心如死灰。在老胡喜气洋洋的时候,她彻底绝望了。
听见车子开出了大门,许华疯了一样冲上了三楼,她在楼上看到了不远处储蓄所门口,汪家朋友们排成的车队,依稀看到了汪保民的得意、女儿的无奈。
猛然间,许华的眼前依稀看到了在汪家院子里冲动的少年郎的愤怒,看到了少年郎的怒不可遏,看到了少年郎身上随时会爆出来的魔鬼!
意志坚强的许华刹那间崩溃了,——不!不!不!绝不能让孩子们为自己去做傻事!
一时糊涂的许华自己做了一件特傻特傻的事。她将衣服撕成布条,将布条结成绳索,她指望让绳索结束自己卑微的生命,从而结束汪保民的得意、女儿的无奈、少年郎魔鬼的冲动------
说不清楚理由,汪保民却强烈的感受到了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当初提亲,汪保民是顺了老爸的意。
造就新时期富一代的,除了时代的需要(机遇),除了敢想敢干,除了他们个人的智慧,还有很多元素,比如,义气;比如,守信;比如,孝顺等等。
汪保民谈不上大富,他只是一个富一代中的土豪而已,他在权贵面前会卑躬屈膝,他在同事身边会趾高气扬,但是,他是个孝顺的儿子,钱赚得越多越顺着老爸。
后来替老爸接纳许华,汪保民就不单单是顺老爸的意了。他还有炫耀的成分。
现在有巨大的恐惧汹涌而来,汪保民最担心的就是怕这个阿姨寻短见,尤其是在自己家里。
汪保民比谁都清楚,一旦许华死在他家里,或者因他而死,他面临的将是灭顶之灾。
看起来许华现在似乎是穷途末路举目无亲,可是万一她不明不白的死在他家里了,恐怕他十个汪保民既吃不了也兜不走。
唾沫可以淹死人。我们且不说社会舆论的群情激奋,淹没了多少政客和明星。
汪保民也怕舆论,不过这不是他的致命伤,因为他卖掉了工厂以后,他想金盆洗手,他连民营企业家也说不上了。他怕的是革命烈士背后强大的国家机器。
国家机器是掌握在人手里,像他汪保民类似的不法“暴户”,一旦触犯了众怒,保护伞是不敢敞开的,只要有人动动手指,碾死他比碾死一只蚂蚁更容易。
见风使舵的大家都说是小人,汪保民是个善于趁风扬帆的人。
“吕阿姨,吕阿姨!”汪保民轻手轻脚走到许华的背后,轻轻的再叫了两声。
吕阿姨——许华没有反应,她依然故我,在机械地撕着衣服。
“吕阿姨,对不起,是我鬼迷心窍有眼不识泰山,请您看在我也是一片孝心的份上原谅我!”汪保民趋前一步双膝对着许华跪下。
“吕阿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是小人,你大人大量,大人大量!”汪保民边说边要磕头了。
许华没有阻止,她起身拿起椅子上的衣服,转身下楼了。
许华不会接受汪保民的跪拜。按名义上的辈分,她可以算得上是后妈,按年龄,汪保民比许华还要大几岁。当初,许华进这家家门的时候,有人当面问过汪保民,“以后我们怎么称呼她,是叫阿姨,还是叫许阿姨?”
喜欢表现自己的汪保民出乎意料的说,“除了老爷子,他怎么叫,随便他,其他的人一概叫吕阿姨。”汪保民不糊涂,他记得吕大队长吕恒大。
“吕阿姨!”许华才走了两三步,汪保民赶到了她的面前,“跟我一块去陪月月,陪客人吃顿饭吧,他们赢了,这个房子我输了,房子现在是你的,明天,明天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不好?求求你了!”
许华不相信,她茫然的看着汪保民。
“我绝不骗你,两个年轻人他们为了救你,带来了整整十个亿,十个亿!如果我说了假话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许华眼睛里面的冰在渐渐的消、雪在慢慢的融,让许华逐渐回心转意的不是十个亿,是汪保民真真切切的顿足捶胸。
你说一百万,许华可能会相信;你说十个亿,十三亿中国人,会有十亿人不相信。
“你说十个亿?不可能。”许华自问自答。
“千真万确,我亲自看了现金支票,九亿九千九百九拾九万九千九百九拾九元,他们身上不可能一块钱没有吧?吕阿姨,走吧,不要让月月他们担心了。”
汪保民一边说,一边侧着身子在前面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