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陆惊蛰从来没被人这么形容过。如果他半个月不出门,所有人都会怀疑他重病在床,不能起身。
生病的是陆惊蛰,从不出门的是温时。
于是,那天晚上,陆惊蛰问他:“怎么不出门,在房间里不无聊吗?”
温时才经历过高潮,脑袋不太清楚,如果是平时,他会回答不无聊,不想出门,没有必须要做的事,这样就会结束这个话题。
他认真想了一会,慢慢地说:“西河好大,我没来过,不知道去哪。”
听起来有点像是抱怨,语调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讲的又是没有人帮忙而做不到的事。
其实没有,他只是没有清醒。
第6章
陆惊蛰认真地想了想,也没想出西河有什么地方好去。虽然他在西河出生,但不在这里长大,大多时间在外求学,读书期间曾经独自骑车环游欧洲,但那样的事也很久没做过了。工作后去的都是必要的社交场合,想必oga不会喜欢。
过了一会,他提出合理的建议:“你可以叫司机陪你去。”
如果身边的人答应,他明天会让司机等在门前,随便oga要去哪里,只要在晚上十点钟前回来就可以。
然而温时并没有很想出门,他只是脑袋不太清醒,就像问半梦半醒的人问题,会得到许多天马行空的答案。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可能是觉得有点不舒服,他翻了个身,床很大,足够两个人保持恰当的距离。
温时也似乎幻想了很多,他慢吞吞地问着没有逻辑,一般人很难理解的问题:“为什么要问我痛不痛?”
陆惊蛰偏过头看他。他换成了仰躺的姿势,小臂横着搭在眼前,手腕脱力般的垂着,房间里没有开灯,有不知何处的微光映照着,能隐约看出白的皮肤,青色的血管。
手腕上的一圈肤色明显不同,陆惊蛰想到刚才的事,oga本能的想要逃开,他便捉住了对方的手,迫使他无法支撑自己,但没有控制好力度。
也不能指望陆惊蛰永远那么冷静,即使是一次治疗活动,毕竟是做那种事。
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现在的温时和第一次没有什么区别。
陆惊蛰诚实地回答他:“因为你看起来有点可怜。”
司机说陆先生是个好人,可能也没有错。一般人大多会这么认为,因为陆惊蛰的性格看起来很好,几乎不发脾气,待人宽容,给的工资又高,每年捐给慈善事业一大笔钱,且很少听闻有人能真的冒犯到他。
实际上陆惊蛰没有别人认为的那么好,温时哭的时候没有停,结束了才问,当时还打算第二天就把温时送走,过后就要合理的行使对温时的使用权。
可怜是没有用的。
温时怔怔地想了会,自顾自地辩解:“也没有很可怜吧。”
对方又不是坏人,又没有故意粗暴和虐待。温时很轻易地说服自己。
他模糊地回忆起自己青春期在学校里发生的事。
十六岁的时候,alpha和oga普遍到了性别二次分化的年纪,班级的学生按照性别分成三组,分别去不同的教室上生理课。
由于老师上课使用的课件涉及不适合一般青少年观看的照片,窗帘被拉的很严密,教室里一片昏暗,所有人都在听那些很陌生的知识。老师详细地讲述了oga的生理结构,以及腺体、信息素对人的影响。那个oga老师告诉他们,虽然alpha和oga在社会意义上是平等的,但对两种性别的人而言,性交是完全不同的体验。alpha是在占有另一个人,不需要付出代价,而oga则是交付自己,接纳另一个人。信息素会让oga对占有自己的人产生依赖,在追求快乐、逃避痛苦的本能中,oga会从身到心将自己托付出去。很多oga的丈夫就算很糟糕,也很难真的下定决心摆脱对方,信息素营造了虚假的幻象和甜蜜。
oga每次都是在向另一个人托付自己。
但这套理论对温时好像不太适用。
没和魏然上床之前,他们就私奔了。意识到魏然没那么爱自己,他好像也不爱对方,没有离婚不是因为感情上的纠缠,而是他没有办法。和一个陌生人做过后,也没对他产生多余的期待和幻想,仅仅是会讲几句平时很难说出口的话。
很快,荷尔蒙和信息素便如潮水般退去,温时有点清醒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那些,但说出去的话是不能吞回去的,他的手臂不自觉地往下移了移,彻底遮住了眼睛。
临走前,陆惊蛰问他:“要不要牛奶?”
温时没说要,但也没说不要,他又缩回了被子里,可能是后悔刚才说的那些话,声音闷闷的:“都可以。”
其实他不喜欢喝牛奶,但不太擅长拒绝别人的好意,所以把选择权交给对方。
于是,他又得到杯热牛奶,皱眉犹豫了三秒钟后,还是喝完了。
温时还是没有出门,对于西河的全部认知都来自司机在车上对他说过的几句话,现在也记不清了。
在陆家的第三周,温时的母亲打来第一通电话。
手机响了三声后,温时接通了电话,
母亲问他:“小时,最近还好吗?在西河过得怎么样?”
温时停下手中的笔,他本来应该说一切都好,就像之前一样,但他没有说,抿了下唇:“不太好。”